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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年间的北京顺承门一带已经是一处成熟的商业区了。这里有著名的赶驴市,脚牙和驴夫在此向南来北往之人租驴代步。驴市的南边是熙熙攘攘的西茶食胡同,遍布着茶坊与饭铺,人们在茶坊中喝茶歇息,天南海北侃大山,在饭铺里大快朵颐。再往南便是北京城最大的蔬菜市场菜市口了,那里更不缺人气。而蔡家的信仁堂药铺恰好位于驴市与茶食胡同之间,人流量大,所以生意也格外好。

这天,身穿便服的枚青和陈定走进信仁堂,径直来到柜台前。

枚青掏出一张方子,递给站柜的许先生:“照这个方子,抓药。”

许先生皱着眉头看方子。“您这方子上别的药都有,唯独这两味,要的量太大了,我们这儿没这么多。”

“那就有多少抓多少吧。”枚青道。

“到隔壁去把这两味药取来。”许先生把方子递给一旁的小何。

蔡小芹恰好在隔壁库房中拾掇草药,听见了前堂的说话声,她觉得客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便凑到与前堂相通的房门处,小心地挑开一线门帘,窥视。这一看不打紧,她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枚青吗?

她的目光又转向枚青身边的老头,心里一颤,此人的眼神好阴啊!

小何撩帘走进库房,高声道:“雷公藤和番木鳖,客人包圆了!”

“嘘!”小芹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买完药的枚青与陈定走出信仁堂。正当他俩把大包大包的药材往驴车上装时,蒯祥穿过驴市快步朝信仁堂走来。

枚青一眼看见蒯祥,慌忙背转过身。

蒯祥也瞥见了枚青的一个侧影,却没看见正脸,只觉得此人好生眼熟,在哪儿见过?他一边想,一边迈步走进信仁堂大门。

陈定碰碰枚青:“枚大人,有什么不对头的么?”

“刚才那个人认识我。”枚青低声说。

“他是谁?”

“工部营缮所正蒯祥。”

“修皇宫的巧鲁班?”

“就是他。”

陈定朝信仁堂里张望。

“别看了,赶紧走!”枚青催促。

陈定一边牵驴一边问:“枚大人为何怕被他看见?”

“蒯祥是当下的红人,让他知道外藩的军官私自进京,会传得尽人皆知,对大王不利!”枚青敷衍道。

蔡小芹从隔壁库房走出到药铺前堂时,许先生正站在柜台后面,若有所思。

“许先生,发什么呆呢?”她问。

“老朽在寻思,刚才那俩客人抓的药有些蹊跷。”

“蹊跷在何处?”

“雷公藤和番木鳖,要的量太大了。”

“有何不妥吗?”

“表面看无任何不妥,雷公藤祛风、解毒,有杀虫功能;番木鳖又名马钱子,是治疗风湿顽痹和麻木瘫痪的。”

“那又怎样?”

“量过大。这两味药本身有毒性,一般是作为配药使用。可我也听说过江湖上的一个怪方子,将这两味药提炼,去粗取精,再加上一些别的佐药,无色无味,会致人死亡,而且不留痕迹。特别是与茶水一起服用,效果更甚,因为茶碱会增强毒性。”许先生最后又补充道。他站了一辈子药铺柜台,对各种草药的药性都极有经验。

“听起来怪吓人的啊。”小芹道。

“如果真是提炼毒药,他们肯定还会去其他药铺采买,补充不足部分。老朽担心的是,倘若他们拿着毒药去做坏事,药材有咱们的份,官府追究起来,信仁堂怕是也会有撇不清的干系。”

“回头芹儿到附近的药铺打听打听,看他们是不是也去买了这两味药。”

正说着,蒯祥走进信仁堂。“师妹!”

“二师兄!今儿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小芹又惊又喜。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过来。”蒯祥招招手。

她转出柜台,来到他跟前。

“看你这一头汗。喝点儿水吧。小何,给我二师兄沏壶好茶!”

“茶就免了,”蒯祥长话短说。“我来是告诉你,于谦来北京了。”

“于谦?咱们在南京一起吃饭的那个会写诗的年轻举子?”小芹对此人印象很深。

“对,就是他。他辛丑科春闱金榜题名,中了进士。”

“芹儿早就看出他这个人不一般。”

“我跟他约好了,一起吃个饭,你,我,还有妙锦姑姑,共同祝贺于公子蟾宫折桂。”

“时间?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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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晌午,茶食胡同的一家素菜馆。到时候我先来接上你,咱们一起去。”

“一言为定!”

“班上还有事,我得走了。”蒯祥转身匆匆离去。

“别走啊,二师兄,”小芹在背后喊他。“芹儿还有话跟你说呢。刚才……”

“有话明日再说!”蒯祥头也不回。

“这个二师兄,话都不听人说完!”小芹噘起了嘴。

次日晌午,蒯祥、徐妙锦、蔡小芹一起在素菜馆给于谦接风。大家围坐在包间的桌边,桌上摆着些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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