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谈话也都是由那个助理主导,周董在一边听着看着,极少开口。

助理问唐宁,周谦可能被控哪些罪名?

唐宁一气说了五个,诈骗,非法经营,强迫交易,侵犯公民个人信息,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

余白知道这些罪名人家肯定早就听过无数遍了,此时要的就是更细化的阐述,但唐宁偏偏不再多做解释,反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他这个动作,周董应该也看见了,但还是没说什么。

助理又问:“周谦的公司做的其实是民间借贷,每一步都有合同,借款人对本金、利率、还款条件都是确认过的,诈骗这一项是不是能够打掉啊?”

唐宁答得十分简略,说:“肯定不行。这一类的判例多得很,省高院的纪要也已经明确了,只要有’套路’,无论对方是否知情,都不影响行为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认定,有了这个认定,就构成诈骗罪。”

助理没想到他这就说完了,对话冷了半秒,而后才说:“但他那个现金贷是有牌照的,利息也在规定范围内啊。”

唐宁倒是笑了,又答:“借一千,先扣利息,到账八百,光是这砍头息就涉嫌虚增借款金额了。还有利息,要看包含部费用的综合利率。这民间借贷又不是商业银行,存在违约金、滞纳金吗?这种收费名目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却也是事实。

唐宁说完这些又没话了,余白只好接上,说了说他们事先了解的情况:“涉案的那个APP早已经下线,我们只在网上查到几个借款人的还款页面截图,页面上写明的利息的确都不超过36%。但除了利息之外,还有服务费。按照实际到账金额计算综合利率,远远超过24%的合法标准,甚至也超过了24%至36%的自然债务区间。再加上违约金、滞纳金之类,几个月之内欠款金额翻十几倍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账肯定也有人给他们算过,助理并不意外,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又问涉黑涉恶这个罪名能不能打掉?

唐宁仍旧摇头,说:“曝人通讯录,发隐私照片,软暴力也是典型的涉黑行为。这些都已经有司法解释,不存在疑问了。”

助理辩解:“但周谦手里下有三百多名员工,网贷只是其中一项业务,催收是更下一层的部门,一共才几个人,大部分的工作还是外包的。他作为CEO,不是直接领导,也不能说下面人具体干了什么,怎么干的,他都能知道啊!”

唐宁又反问:“三百名员工是周先生名下五家公司的总和吧?现金贷的团队其实只有三十个人左右,对不对?”

助理这才愣住了,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余白解释:“周先生公司所在的那栋办公楼挺高端的,官网上有每一层的消防示意图,根据那一层的隔断和消防容量核定人数就能估计出来。”

唐宁又说:“他们公司内部的情况我们就不太了解,但按照其他小贷公司的结构,也就是财务、技术、运维和催收四个部门了,算得上关系固定,联系紧密了。从放贷到催收,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辩称不知情,但持续半年时间,流水二十亿,获利两亿,算是周先生手里最能赚钱的团队吧?……”

话到此处,他停下,没说透。

“那大概要判几年?”这一次,是周董亲自问的。

余白顿时觉得有戏,可身边那位装逼还没装够,答:“律师不是法官,就算把案情聊透了,我也没法给出准确的刑期预测,更不用说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怎么了?”周董又问。

当然是人都没见到,光靠猜猜猜啊。

唐宁没直说,只答:“总之现阶段不要问会判几年,还有如果自愿回国,是不是就能办出来取保候审,真不好说。”

周忠建不语,脸上也辨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反倒叫余白觉得他就快发作了,而唐宁装逼装过头了。

再开口又是那个助理,说:听人家讲某某某和某某被劝返回来,就取保成功了。

这个人家大概就是之前来面试的哪位律师了。

唐宁反问:“那两位涉嫌的罪名都是非法吸纳公众存款吧?非吸就是这样,只要额退赔了,基本就是缓刑,所以才能取保。但周先生是诈骗,而且涉黑涉恶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关键的那两个罪名上。

周忠建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问:“既然这么说,那你作为律师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

唐宁回答:“辩护不光是有罪和无罪的差别,还有罪重与罪轻。眼下缺少资料,我只能打比方来说……”

周忠建等着他打比方。

唐宁继续:“周先生那个现金贷的APP用户超过两百万,检方指控的犯罪事实估计会有几百宗之多,有些也许根本没有报案人,有些行为无法查证,还会有一些用户原来就无力还款,本身具有非法占有借款的恶意。这些事实需要一条一条地去看,凡是有证据支持的,都有被驳回的可能。”

助理插进来说:“那个平台流水有将近二十亿,但通常一次借贷只有几千到一两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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