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夜,早起整个城市似换上了白狐裘,到处都蓬松的厚厚盖着积雪,美是美的却实在很冷,北风一刮,叫人手背上裂开一个个的小口子。
学校马上要放寒假了,班级里总有一股隐隐的雀跃的气氛。方惟班上有个女学生,个子不高,微胖身材,脸也圆圆的,皮肤白嫩的当真像剥了壳的鸡蛋。她法语课上总是很认真的做着笔记,但成绩却并不好,方惟总是单独关照她,借自己的法语书给她看,放学后,替她解答疑难问题。
这天正是礼拜六,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方惟匆匆从学校走出来,阿四一早把童童接走,她答应好了晚上去接他回来的。她刚一出大门,就被人叫住了,一位穿着黑色大衣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向她笑着,她依稀认得,是沈云卿的父亲,从前他来接云卿放学,云卿还专程向她介绍过。云卿就是那个她每每特意关照的女学生。
此时,她礼貌的走近前去,说:“沈先生,来接云卿么?他们还有一会儿就出来了。”说着笑笑,想来招呼打完,可以先走。却没想到,这位沈先生也向前走过来,不像是打声招呼就走的样子。
只听他说:“方老师,我是在这专程等你的,当然,也是来接云卿。”他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叫人看不懂所以然。
方惟没想到他是等她的,想也许他是要问问云卿的学习情况吧,正想开口,却又听他道:“哎呀,云卿这孩子一向蒙您照顾,她回来都跟我们说了,她这个成绩也不出众,方老师却一直单独关照她,她心里很感激。”沈其南维持着满脸的笑意,向方惟说着。
方惟笑了笑,客气道:“您严重了,都是应该做的,不值一提。云卿是个好孩子,不用着急,语言学起来是要慢慢来的。”
沈其南寒暄着,终于说到重点,他说:“方老师,上次云卿妈妈是不是也有提到过,我们打算明年春天就送云卿去巴黎,所以她这个法语我们还是有点着急的,语言不通出去了总是很不便当的嘛,你说是不是?”他自说自话的讲着:“所以呢,想请方老师辛苦辛苦,能不能寒假里,帮我们云卿再补补课,我们一定重谢哦,方老师。”他翻着精明的小眼睛,看着方惟道。
方惟为难的向她笑了笑,道:“沈先生,不是我不愿意,上次也和沈太太说了原因的,当真是学校的规定,不允许教员在外面单独开课,我也不好不遵守的。”
沈其南是有备而来,他是在家里已经同云卿好说歹说过的,云卿这孩子是他的一块心病,她母亲是他的原配,早年跟着他没有过上好日子,早早病逝了,只留下这个女儿给他,他对云卿总留着一点愧疚在,如今新娶的太太,也是不敢惹这个大小姐的,她说不愿意要别的老师,只愿意跟着方老师学,叫他没有办法,只好亲自来找方惟一趟,立定了注意,要说服她的。
他依旧笑着说:“方老师不用担心,你们金校长我们都很熟悉的,我们这边肯定是会事先说好,规定的事情不用在意啊。”他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方惟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积雪,仍是推辞道:“同金校长说好了自然是好的,只是班上学生也多,难免会有人知道,一碗水端不平,这么多孩子不同等对待,以后恐怕不好上课。”她是不肯和这些官宦人家有任何牵扯的,是以她从不答应给任何一个学生补习。
沈其南一向被人求着办事的人,他如今的位置险要,求他的商人流水样的向他递着名帖发着邀请函,他都要挑一挑的。如今他为了女儿只好站在这冷风里央求一个教法语的女教师。他叹了口气,为了云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拿出派头来,叫两部警车把她押回去,这样一来,还不知道云卿要闹成什么样。
他咽了咽口水,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他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方惟。”他循声回头看去,正看到佟诚毅缓缓走来,方惟也没想到今天佟诚毅会来接她,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过了,似乎是很忙的样子,况且今天童童本就在佟家,她以为他是不大可能会单独来接她的,所以也有些诧异。本想请他先回车上稍等,他却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只见他难得热络的向沈其南道:“沈大哥怎么在这?今天真是巧。”
他们是认识的,方惟听着他叫沈大哥,更有些惊讶。
沈其南看着佟诚毅,马上换了另一幅面孔,端着身份道:“是很巧啊,佟老板怎么也在这儿。你同方老师认识么?”
佟诚毅看了看方惟道:“方惟是我妹妹,我们是表亲。”
“哦?你们是表兄妹啊,看不出看不出啊。”沈其南场面上的人,变脸一向快的。摇着头笑道:“这个世界是很小的哦,看来我们都是熟人啊。”他迅速在心里筹划着,马上有了新办法。
方惟听他们说着,看了看佟诚毅,向沈其南笑了笑,默认了是表妹这件事。
“沈大哥是来接孩子么?”佟诚毅找着话题。
“是的啊,都是为了孩子啊,”沈其南拿腔作势的感叹着:“方老师正好是我女儿班上的老师,你说巧不巧?”他耷拉着的眼皮抖了抖,又道:“佟老弟是来接方老师的?”
佟诚毅点了点,回答:“是啊,专门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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