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据说啊,那时候我还没记事呢。”何余望着天花板上缺了一角的墙皮,陷入回忆,他说的很慢,很多事情都需要仔细想才能想起来。

“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夫问保大保小,我爸在外面赶不回来,电话里说保大,那老太——嗯……我奶,跟大夫说保小,最后我妈大出血没救过来,我活蹦乱跳地什么事也没有。”

“我老家那边特别迷信,还有个破庙,据说那里边有个和尚给我算命来着,说我命硬,克父母,”无论多少次回忆,何余都能让那智障和尚气乐了,“个傻逼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什么玩意儿都敢说。”

“算命?”褚弈拿水的动作一顿,“这个时候还有人信这个。”

“我他妈也怀疑人生。结果你猜怎么着,村儿都信了,村的小孩儿都不跟我玩儿,”何余一脸的草,回想多少次都想扒开那群傻逼的头盖骨看看里边还有唯物主义的影儿吗,“我爸在我五岁那年没的,我也没印象,我现在的智商估计都是小时候智障换的,什么都不记着。”

“其实我现在说这个连一丝悲伤都没有,”何余抓了抓头发,看向褚弈,褚弈脸色平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这让他心底安稳了不少,不擅长的倾诉做起来也没那么难了,继续说:“我压根对他们没印象,我连他们的模样都只记得照片里的。”

“村里有人跟我说我爸当时看我就想起我妈,回来办了我妈的后事之后就出去打工了,一天都没带过我,五年后出意外没了。”

“不是我没良心,”他一脸无奈,从小到大都被那一家子叫白眼狼,他到现在都没明白他哪像白眼狼了,“主要是我连我爸面都没见过两回,我妈我压根没见过,我父慈子孝不起来,坟都没上过几回。”

“后来怎么办,”褚弈看着他,“去你奶家住么。”

“没有,去我叔婶家了,”何余有些感慨,“当时政策孤儿有补助,不多不少吧,一个月几百块钱。小屁孩儿一个月按猪狗喂五十块钱都不用,稳赚不赔。”

“他们对你不好。”褚弈说,肯定句。

何余嗤了一声:“好这个字儿往他们那一搁都他妈埋汰了。”

“就是一群困在小地方一辈子都没出去看过世界还以为自己多聪明的人,没读过书,以为世界就这样,以为孩子就是孩子,随便怎么管怎么对待,跟个物件儿似的。”

褚弈看着他,沉默地听他絮叨。

“他们不知道能让他们随便扇嘴巴子抡皮带小兔崽子也有长大的一天,而且那一天来的那么悄无声息的,”何余笑了一声,被自己用的成语逗乐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时候我才上小学五年级,有次放学打扫卫生回来晚了,他们又要打我,平时我都躲,那天我没有。”

“我那个叔喝醉了,拿酒瓶子抡我,酒瓶磕桌子上磕碎了,他喝酒上头继续打,我本来能躲,”何余眯了眯眼睛,嘴角弧度轻蔑,“我本来能躲,但我没有。我还故意伸手挡着,老师说手腕那儿是动脉,流血多。”

“酒瓶断口整个切了进去,疼得我差点反手捅他一刀,但当时我心底只有一个想法,‘现在停了太他妈亏了’。”

“手上的疤是这时候的么,”褚弈顿了顿,“一直没长掉。”

“是,”何余伸手看了看,长条形的伤疤丑陋扭曲,像一条蜿蜒的路,盘桓在细瘦的手腕上,“以前阴天下雨还疼,这几年长实了,不疼了。”

褚弈指腹轻轻在伤疤边缘按了按,细细描摹着伤疤,像在描摹Oga的没有他参与的惨烈的过去,嘴唇不自觉抿紧。

何余没看见他的神情,接着说:“当时手腕儿淌了不少血,我趴在地上使劲喊,边哭边喊,一半是疼的,一半是为了招来人。”

“我那个婶拦着他,没拦住,我越喊他越生气,又拿酒瓶子在我身上划了挺多下。当时一片混乱,我光顾着捂脸了,别的都记不住了。”

“夏天我就穿了个背心短裤,浑身淌血,左邻右舍都跑过来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跟麻雀成精了似的,我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从胳膊缝隙里看他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上前拦着的。”

何余顿了顿,轻吸口气。

“生活实在太无聊了,出什么事都是热闹,一群人这么活了一辈子,麻木都形容不了他们了,就是个虚伪的壳子,里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褚弈眼底晦暗不明,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何余继续说:“后来是我们村村长报的警,我身上的伤看着吓人,但我都特意避着的,伤口都不深,去医院简单包扎休息十天半月就没什么事了。”

“但事儿是闹大了,还上了当地新闻,抚养权剥夺,我叔进监狱,我就被送到我奶这儿。”

何余戏剧性地摇了摇头:“然后我生命中的另一个挑战就来了。我觉得我以后一定能出息,从出生开始老天爷就苦我心智劳我筋骨,我要是一事无成都对不起天。”

“你现在就很出息。”褚弈说。

“我也觉得,”何余嘿嘿乐了两声,语气也轻松不少,“我奶迷信,打我出生起就天天烧香拜佛的,觉得我命硬克家,克死父母不说又克得他二儿子进监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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