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埋进枕头里,一边流眼泪,一边撕咬枕头的布料。

我爸一边叫我,一边轻轻拍我身上的被子。

我又想起那场火,我想起他在电话里面说等我出来。

如果再聪明一点就好了,我就不会翻出来,而是把厕所门撞开,找到他。

是他骗我。

阮荀醒过来都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周敖说他没有表皮烧伤,因为他当时躲在储物室下面的一个放酒的小地下室里面,主要是缺氧和吸入一氧化碳,不过救援及时,命是抢回来了,但肺部有损伤感染,还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他说,纪文,你去看看他吗?他都醒了。

我没吭声。

他笑笑说,他肯定最想看你了,烧起来那会儿他离门口最近,所有人都朝外面跑,但他却朝里面跑,他说要找你,我拉都拉不住。

我捏紧拳头,咬着牙。

周敖说,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去看看他吧。

我说不出来话,醒来就说不出来了。

喉咙痛。

一要张口就想到我嘶声力竭的求他们放我进去,想到那些灌进来的烟雾,想到他问我记不记得他的生日。

我跟着周敖往他的病房走,我没走进去。

我之前自己偷偷来看过,站在很远的地方,只能看见进进出出病房的人和病房外面的保安。

我靠着门边探了个头,这会儿里面已经没几个人了,除了周敖,还有个看不出来年纪的男人,大概四十好几吧,他和阮荀眉目有点像。

他瞅见我了,眯了眯眼。

我又退回去。

阮荀说,纪文,你不进来看我吗?

我听见他在笑,笑着笑着就有点咳了。

我侧着身子往里瞟了一眼,眼睛就红了。

又爱一个人又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我不想进去,我真的不想见他。

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那种绝望。

世界那么大,你却找不到他。

无限的事物,无限的星空,无限的宇宙,但是一个他也找不到,这是不是无限的绝望。

他说,你真的不进来吗?不进来我让周敖关门了。

我往里走了一步,擦着墙站着。

他说,站过来。

我看着他,他下巴都是胡茬,头发剃得差不多了,估计是被火烧焦了。

他看我没动,说,你到底是不会说话了还是不会走路了?你是要我下床走你那边去是不是。

坐一边的那个男人清了清嗓子,说,我先回去了,晚上你二叔过来。

他走我身旁过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背,说,小纪啊,没多大个事,放轻松,精神不要那么紧张过几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周敖说,阮叔,你慢走。

他点点头,出了门。

周敖也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只剩我和他。

他说,帮我倒杯水。

他床头有倒好的,我瞟了一眼,还是走过去递给他。

他让我喝,他说他还不能喝。

我喝了一口。

他用手指来回抚摸我的喉结附近,低声说,怎么不说话了?

我把那杯水都灌进去了,不想说,喉咙痛。

他摸了一会儿,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胸膛上,我能感觉到胸腔里面的那块地方在有节奏的跳动着,强健而有力。

他说,纪文,我在这。

我想打死他,我拳头都捏好了。

却只是抵在他胸口,剧烈的喘息着。

他说,不是说想一直爱我吗?这才没几天你就想打我了。

我怎么真的舍得下手打他,只是把耳朵贴上去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摸着我耳朵,也不知道是揉还是在扯,好一会儿,突然说,纪文,你知道我,最宝贝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