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人,稍有些情愫便能无微不至。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弊病,但陈林已不愿再为此牵肠挂肚,大约两人说开许多,他心里对姜玄的在乎不觉也变淡了。

姜玄为他剥了橘子,将橘皮顺时针一圈圈垂下来,最终绕成一条橘色丝带,中间地果肉没有丁点损伤。他将橘子放在陈林掌心之中,这才直起身来,又对他说:“这边的橘子不像家里超市那儿买的那么甜,而且阿姨爱吃酸的,我净捡了酸的回来。你要吃,我明天再去超市买点。”陈林摆摆手,顺势与姜玄拉开些距离,只说:“不用了。”

他捏了一瓣橘子吃,果然像姜玄说的似的,只有一点甜味,酸还是酸的很,不过不像之前那个那样刺激。大概是他太久没回来,这边的许多风土人情已经不大记得了。他们之中,倒是姜玄更像是母亲的儿子,不但记得她的口味喜好,更与她的一种亲朋更加聊的来些。刚刚外面的几位阿姨尽管拉着自己的手说些陈年旧事,但陈林其实都已经忘光了。他来之前,对家里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但那几位阿姨他却是连名字都不觉得十分熟悉,更遑论他小时候的事迹。一番谈天下来,他倒觉得是像在听别人的日子,童年里无忧无虑、在草甸和郊外春游,又或者是在幼儿园的滑梯上舔着冰棍等着别人来接他回家,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吗?

陈林听闻,许多人越老记忆力便越好、回忆起来的小事便越多,但或许他并不是这一种人、又或许他只是太过自怜自艾,温柔幸福的瞬间他还未来得及品味就已模糊,难过痛苦的片段却总在心中挂念着。为着摆脱这种种难堪,他从一间居室辗转到另一间中去,庸庸碌碌,常常失败。这样想着,他又稍稍有些理解自己母亲对于姜玄的喜爱,大约她在他身上已见识过了太多的孤僻与抗拒,而姜玄却恰恰是她梦寐以求的那种成熟和周。陈林感到自己都有些将要嫉妒起姜玄来了。

这想法一闪即逝,陈林不由得感到自己有些无聊,他拍了拍姜玄的胳膊,轻声说道:“进屋去吧。”他推开门去,看着姜玄替他招呼着那些同辈人和小孩子,留他坐在麻将桌边得享些偷懒的清闲,使他足以既不过分劳累,又成为这场聚会中真正的核心角色。他心中不由得仍相信姜玄的确是个很好的伴侣,或者对于一些大度的、宽心的、在情感中浸淫了多年的人而言,他们还有走下去的可能,但很可惜的,陈林知道自己不是。他太小气、太苛刻又太过于较真,他在他身上栽了一次,光是爬起来都费了这样多的力气,要他再同姜玄做些恋人间的和好桥段,他只怕自己将要耗尽心神才能再次拥有那样多的勇气与坚持。但他已经到了这样的岁数了,已不像年轻时那样冲动了。此刻他已想的十分明白,姜玄也好、他的故乡也好,哪一个不是在他生命中曾经占了那样大的部分呢?但他已开始渐渐淡忘掉了。或许他下次没必要为此付出部,至少再一次这样做之前,他该先看看他自己。而这个道理,姜玄也已经明白。

一如姜玄在客厅之中转来转去,却并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他身上投注热切的目光,像是隔三差五就要见一见他、确认一下他的存在。他递给他橘子的时候,先前还那样亲昵,但剥开橘子的短短几秒,便足够他清醒过来,从他身边退了开去。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陈林已不会再在这一场感情的纠葛之中驻足多久了。

陈林遥遥看着姜玄,他看着他在灯下抱着一个孩子,又给另外两个讲故事。他的神情是那么温柔,令陈林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姜玄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他们遥遥相望,陈林看到他也轻轻笑了笑。这大概是姜玄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北方冬天开饭早,晚饭过后姜玄和陈林一一送别了客人,见时间尚早,便带着陈曼去了商场。

在这所幽闭的北方小城里,一到过年大多商户都要停业休假,即便是商场,如若客流量不很大,在年节里也是下午两三点钟便早早关了门,仅有两所老牌的大型商场逢年过节始终人如潮水、营业额节节攀升,衬得同城其他商厦更显得人丁零落、不甚破败。如非亲眼见到,姜玄也始终难以想象,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开车不过半小时的距离,竟然一者繁华可媲美二线城市、另一者却寂寥宛如空心城,这样的情景他在国内倒还不常见。陈曼总归更关注新闻些,见陈林与姜玄都有些怔愣,随口解释道:“小地方。一共就那么点儿人,那些搞房产的恨不得五步建一个商场,当然火不起来,最后就剩下个空架子。”陈林略点点头,只说:“炒地皮嘛,没人迁,当然玩不下去。”陈曼称是,又说:“我刚工作的时候住的那个小区,之前说要盖新楼,卖不出去,搞得旧楼只扒了一半就停了,剩下的都没钱弄,就那么晾着,好些年了。”

他们不说,姜玄也心知肚明,这城市不过是沉疴重症的省份里颇不小的一块,靠着昔年强大的自然资源,仍苟延残喘。但他并没多说什么,对于这地方上下贫富差距之巨大他只略有耳闻,终究难于发表什么意见。他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亲眼见证一个城市的兴衰,更无从置喙陈曼这样一个长久扎根在此地之人的命途。

这难耐的伤感一闪而过,大约是有幸在时代的洪流中存活已是万幸,陈林并未多做言语,带着陈曼去楼上逛了一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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