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左右,护士进来给肖清拔掉了输液针,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睡下。

肖清虽然身上疲累,但是他有些认床,而且在医院里总是格外不安心,翻了好几个身还是一时睡不着。

祁皓就躺在他床边不远处的陪护床上,那边比病床窄小了许多,祁皓高头大马地躺上去就占满了,看着有点逼仄可怜。肖清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赶紧憋住了。

“想笑就笑,我就知道你没睡着。”高头大马十分不爽地说道,“这个大夫真是够厉害的,怪不得你不敢来医院。”

隔壁病床没有人住,祁皓本想在人家病床上睡,就去和钟大夫商量,结果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敢怒不敢言,只好老老实实睡陪护床。

肖清说:“钟医生是业内权威,虽然脾气大了些,但是一直对我很照顾的。接触久了才发现其实他也就是嘴上厉害,对患者都很好的。”

祁皓说:“好吧,有本事的人脾气大点儿也正常,你看我这不是就赶紧虚心接受了。”

肖清就笑说:“其实我真的没事的,找个护工就可以的,我早就不像小时候那么没出息了,这屋里有个人就行。”

“哈哈哈哈,”祁皓笑了起来,说道,“你小时候那是了不起,嚎起来,哎呀,可吓死我了!”

肖清知道他说的那些事,倒也不觉得难为情,想起往事反而觉得挺温暖。那样的遭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算得上是灭顶之灾了,那段时间,他在绝望里挣扎了很久,多么狼狈的样子都被祁皓他们见过了。虽然说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走出来,但纯粹的关心和热情的陪伴依然给了他莫大的力量。

“祁皓,谢谢你。”

黑暗中,肖清忽然说了一句。

祁皓一愣,说:“就今天这么点小事儿,跟我这么客气干嘛。”

肖清说:“不只是因为今天,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你们也都很照顾我。”

祁皓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看你说的……咱们班那时候就你最小,咱们又住一个宿舍,哥哥们还能不照顾你?对了,你跟老二、老三还有联系吗?”

“有。上大学的时候,卫明去上了军校,他爸就部队的嘛,后来他就一直在西安那边了,前年他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一趟。胖哥去澳大利亚读研,后来就移民在那儿待着了。”肖清说到这里,翻了个身,冲着祁皓这边说,“我就和你没联系,你出国的时候,走得太突然了,过完暑假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了。我想给你打电话,才发现连你家里电话也不知道,一直也没有机会跟你说。”

祁皓只觉得自己多年练厚的脸皮突然有点儿热,黑暗中还是摸了摸鼻子,说:“是啊,那会儿也不像现在,那会儿连微信都还没有呢,就有个***,我还把密码给忘了。我后来想找,找不回来了……”

肖清倒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你们那会儿说,谁吃饭慢谁就把四个人的碗都刷了。我吃饭最慢,但是我就只刷过几次碗,你们想出好多理由故意吃饭慢,就把我的碗也洗了。卫明还假装自己失恋吃不下饭,结果后来就真失恋了……”

祁皓一个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就听见肖清又说:“我知道,其实你们就是不想让我觉得没人管。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但是这些事我是永远都记着的。”

“肖清。”

“嗯?”

“现在也一样。”

“什么?”

“我说,现在也管你!”

肖清沉默了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祁皓叹了口气,哄孩子一样地说道:“闭上睡吧。”

肖清那边再没说话,过了一阵,传来些似有似无的绵长呼吸声,看来是终于睡着了。

这一次却轮到祁皓睡不着了。

快十二点。

钟大夫好不容易处理完一个住院孕夫的低血压症状,又去几个重点监护的床位巡视了一圈,想着今天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可以回办公室赶紧补完病历眯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大个儿的病人家属正杵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钟大夫溜达过去问道:“你找我有事?”

祁皓说:“床太小了,我睡不着,出来转转。”

钟大夫“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边走边说:“那也不许换床!病床那是给病人睡的,你一个陪护的睡那么舒服干嘛,半夜叫都叫不醒,你和病人谁照顾谁?”

祁皓跟着他往屋里走,耳朵被他磨叨得要灌满了,赶紧说:“是是是,您说得对,我真不是要换床。我就是想来问问肖清他情况怎么样,要不要紧啊?”

钟大夫瞥了他一眼,说:“这些情况都属于病人隐私,明天检查之后我都会和他说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祁皓听着这话就来气,说道:“他家里情况特殊,父母都不在了,你告诉我,我就能知道怎么照顾他。”

“你也说他家里没什么人了,难道你就是了?”钟大夫揶揄道,“要说家里人吧,现在最是他家里人的应该是这孩子他爹,你凑什么热闹?”

祁皓被噎得一时竟然无法反驳,脸上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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