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拓跋蓁走出台城,他抬头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天气转暖,江左的春日便要到了。

他在建康城中穿行,目光深入浅出穿过街市上一家家店铺的牌匾。他终于看见一家成衣店的匾额上刻着一朵兰花的标记。

他走入成衣店,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他轻轻敲了敲柜台,掌柜睁开惺忪的睡眼,道:“客官要什么?”

拓跋蓁道:“织兰袍。”

掌柜这才睁大双眼,打量了一下拓跋蓁。黑衣少年,容貌绝美,难道是无双君那位至交好友?他忙道:“稍等。”

他按照拓跋蓁的身材取了一件织兰袍,陪笑道:“不知公子的身材,只怕未必合适。”

拓跋蓁轻轻一笑:“无妨。”取过织兰袍,他进入换衣间,将那件衣服仔细地穿在身上。他还记得,他刚刚醒来之时,身上便是穿着织兰袍,那是王珺为他穿上的吧!他却是急急忙忙便脱了下来。

他看着镜中自已苍白的面容,轻笑一声:“天赋异禀,怪不得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会那么快痊愈,哪里有什么天赋异禀,原来都是玉卿给的。”

然而,你却伤害了这个用生命来对待你的人!

走出成衣店,城西传来喊杀声。掌柜送了出来,向着城西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只怕要关店了。”

拓跋蓁回头看看他,轻轻一笑:“不必。放心吧!魏军会退回江北,他们不会进入建康城。”

掌柜满面惊疑地看着白衣少年,少年向着城西行去,衣袂翩然,莫名便有一种似要羽化归去之意。

拓跋蓁出了城,他垂头看看腕间那块龙鳞,食指中指并成剑指,向着龙鳞一指,龙鳞倏乎化为长剑。他不由轻笑,原来这般容易,他以前是太依赖王珺了,潜意识里都在抗拒将这龙鳞化成长剑。

然而现在,他只剩下孤身一人,再也没谁可以依赖了。

他的手扯下腰间那个小小的琴坠,动念之间,琴坠上的术法散去,琴坠现出原形。琉璃琴,他原本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弹起,然而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他将龙鳞剑抛在天空,轻轻一跃上了飞剑,原来这一切他都会,只是身边有王珺之时,他便什么都不会。

他望向石头城的方向,玉卿,你说再也不想见我,那么我便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做完这件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我。你,一定要保重!

拓跋蓁驭剑到达石头城的战场之时,双方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他看见原本应该是知交好友的南北世家的子弟,如今站在了对立面,这一天终还是到来了。

他在人群中寻找,骑在马上的李潜,箭无虚发,每箭都会射中敌人。穿着一身玄衣的郑冲与帝师卢涉和北魏第一谋士崔浩,他们三人是文官,竟也手执长剑上了战场。一直抱怨自已的官职太小的王凌,似是升了官了,看他的盔甲,应该也已是一位将军了。

他轻笑,他们都到齐了,他们都奉了魏帝的圣旨,不管是否愿意,他们终究都到齐了。

南朝这边,他很快看到谢忧和庾忌,然后便是万军丛中的一点红影。桓氏的人不曾来,桓氏如今大概也不剩什么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南方的失败似乎已经注定,大一统也许真的应该来临了。

拓跋蓁想,或许他所做之事,阻碍了历史的进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难道不该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吗?然而,他却不得不阻碍历史进程,只因他不愿让一人伤心。

他驭剑飞来之时,郑冲和卢涉是最先见到他的人,两人互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会驭剑飞行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向着两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一身黑衣黑甲的拓跋曦同时也看到了他,如同多年前一样,他骑在一匹白色的大宛宝马上,周身气势似可荡平宇内。拓跋蓁亦冲着拓跋曦笑笑,这笑容实在是有些古怪,拓跋曦不由地轻蹙眉头。这笑容无什么欢娱可言,简直就是惨笑,他又想干什么?

拓跋蓁最终停在红衣少年的身侧,他垂头看着他。王珺神色很漠然,漠然里竟似还带着一丝茫然。他并不曾换衣,仍然是那件被他割去了衣角的红衣。他的头发也散乱了,身上竟有多处伤痕。

身前身后皆是魏兵,对于魏兵的进攻,他似乎都不曾看在眼中,并不躲避,任由刀剑刺中自已,同时出剑杀死敌人。他这种打法倒是像要同归于尽一样。他其实早便看见拓跋蓁了,拓跋蓁居然穿了一件织兰袍,他习惯了他着黑衣的样子,此时见他白衣飘飘,驭剑飞来,他竟是一时有些认不出他了。

他的目光不曾有一瞬望向拓跋蓁,虽然其实自拓跋蓁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余光便一直注视着他,再也不曾移开分毫。

拓跋蓁轻叹,低低地道:“你是江左连璧,你的手岂可沾上鲜血,杀人的事还是让我来吧!”轻拨琴弦,“铮”地一声琴响,众皆骇然。琉璃琴,自鬼帝死后,再也不曾有人弹响。如今,他又带着琉璃琴来了。这里是战场,满地皆是尸首。交战这数日,原本此地已是尸横遍野,在这样一个地方,岂非就是鬼帝的天下?

王珺身边的尸体忽然站了起来,为他挡住了刺向他的刀剑。王珺终于转头望向他,日已高升,白衣少年便在太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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