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火!

火树银花,斑斓绚丽,他吓得一个激灵,又倏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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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钧台宫西殿,向繇看着窗外,施施然地将一盏杨枝甘露放回案上。

“开始了?”

夏舟:“开始了。”

铃铛声轻轻地碰了一下,向繇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挽起长发,用木簪簪住:“好,叫古柏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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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飞快地穿好衣服,簪好头发,从钧台宫宫门冲出来,不想原本该去传唤徐斌的胡十三忽然蹲在宫门口,仓皇间与他面面相觑——

辛鸾当即察觉不对了,“你怎么……”

胡十三直接下跪:“求殿下责罚,徐大人喊不来了,徐大人几天前就背城逃了。”

辛鸾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急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天前……”

这就是瞒报了!

胡十三表情直白壮烈,辛鸾一口气顶住,看也不看他,漠然绕过人就往中山城走。他刚摔的膝盖疼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想着那烟火是武道衙门的烟火,邹吾至今为止都没有点过他们的烟花,一定是出事了!

“殿下!”胡十三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追着他往下面跑,“卑职不是成心的,卑职是看殿下每日忙碌,不想您因为这样的事分心寒心,就和翠儿商量了暂时不要告诉您!”

“自作聪明!”

辛鸾倏地回身,一个巴掌“啪”地扇在胡十三的脸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看着这个他一手提把起来的禁卫,温文的眼中烧出灼人的火来,“我真是治家不严!怎么就惯出你们这些个拎不清的东西!”

远方传来激烈的犬吠声,辛鸾拉着脸,掉头就往山走,胡十三挨打也不敢声张,飞快地也跟着他往下走——

“徐守文呢?”

辛鸾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徐守文就一句话没劝他的父亲,就一个声气都不跟自己通!

“徐小公子不在府上,应该是跟他父亲走了。”

辛鸾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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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放的烟火!”

下山城,蛇庙前,原本还可以控制的局面,在一个轰然的烟火后彻底失控。

不该这样的,本不该这样的,教徒为了躲避追查开始窜逃,但是无数的门户开始有寻常百姓探出头来,打头的人混乱地喊着什么,“朝廷不让我们活!物资不足,疫情控制不住,他们还不让我们逃!我们冲上城去,要个说法!”

狗吠声越发剧烈,邹吾心头一寒,立刻察觉出不妙:不该有这么多人的!

此处蛇庙附近的门户稠密,因为刚刚的一场烟火,百姓纷纷探出头来——深夜本就是惴惴难安之时,一点风吹草动百姓就会惊慌焦虑到极点,而这混乱的七日,就像不断添柴的巨釜煮着滚水,此时被人骤然揭开了盖子,立刻成了蜩螳鼎沸之势!

更糟的是:武道衙门的烟花,辛鸾看到了,他肯定是会亲自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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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辛鸾离开钧台宫的脚前脚后,糜太医眼看着烟火炸开,立刻拖着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

“十四少爷,快走吧!”

黑暗里糜衡靴声橐橐,急迫得宛如身后有十数条恶狗在追!

申良弼被拖得摸不着头脑,明知逃出牢笼在即,还是忍不住回首:“我妹妹!我妹妹还在里面!”

“分开救了!”糜衡简直想捂住他的嘴,抓着他的手臂使劲儿地拖,“你走你的就是,你父亲在中山城拖不住辛鸾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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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十六年五月二十二日,羣阴,月晦,宣余门之乱。

向繇巧计阴谋,挟渝都数万百姓不满之势,朝含章太子发起致命一击,是时,太医糜氏以曲合于右相,救右相子为反间,千余百姓自发聚于下山城、中山城之交宣余门下,太子闻之驰往,右相乘机以为拖延,引太子入彀。

深邃、阴暗、混乱、疯狂,山楞线上,宣余门下的百姓蓄势待发,宛如滚水。

狗开始叫,曾被痛打过的狗在这敏感的关口突然反噬,滚滚而来,几有载舟覆舟之势。辛鸾一身太子白色常服,赶来的时候遭遇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宣余门下层层平缓的阶梯,众人被逼出狭窄的堰塞喇叭形状,守门的几名赤炎已有人化形狻猊震慑,然没有上级对百姓攻击的命令,他们左支右绌,就要镇不住局面,众人尖啸着,嘶吼着,举着火把,在黑暗中汇集到一处,喊声震天。

辛鸾身后三十名东宫卫从未见过这样的局面,一时心颤手滑,闻而色变。

辛鸾大步拨开赤炎守卫,直径迈到前面去——

守门赤炎没有想到含章太子真的亲降,惊呼一声“殿下!”纷纷跪倒,辛鸾看也不看他们,大声朝着底下怒吼一句:“瘟疫传人!都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