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褚没有说话,他扶着墙的手因为用力骨节泛着白,手背上青筋迸起,看得出此时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追影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他从身上翻出一个小药瓶,飞快将其打开,从里面倒出两颗药递过去:“主子,药!”

司褚看了一眼,抿唇将药接过,仰头喂进嘴里。

他闭目静靠着墙,头微微仰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利落的喉尖滚了滚,原本急促呼吸也渐渐归为平缓。

追影在一旁紧张地瞧着,见他紧皱的眉终于渐渐松开,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吓人,这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心不知不觉间沁出了汗。

很快,他又转而担忧起来。

“主子,是那病又发作了吗?”

追影心下困惑,刚才司褚发病的模样,他以前也见过。

早些年陛下根基不稳,处处受太后掣肘,即便知道对方送来的东西里掺了足以使人神智不清醒的药物,为了安对方的心,也不得不服用。

太后虽然心机和手腕比起她那个兄长差远了,不过恶毒和谨慎却更胜一筹。

她吩咐人监视司褚的动向不说,就算是她派来的人亲眼看见了司褚喝下了药,她也依旧不放心,每个月都会打着请平安脉的名头来确认司褚的身体状况。

尽管后来司褚用特殊的手段瞒了过去,没有继续喝药,可那药物的药性极为霸道,到底还是伤了根基,连最好的太医都找不到彻底解毒的法子,司褚如今也只能暂时靠药物压制。

不过令追影疑惑的是,主子这病分明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怎么会突然发作起来,而且还来势汹汹,看上去比以往都要严重许多?

司褚缓缓睁开眼,他的唇无意染了抹殷红,浓密的长睫下,漆黑的瞳仁像是吸了光,暗沉的发亮,他眼白处的红血丝还未完全褪去,像某种危险的讯号安静蛰伏着,似乎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追影敏锐地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多了几分诡异的恐怖。

他心头一凛,眸光难免泄露了几分担忧:“主子?”

司褚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慢条斯理地捏着手帕,一点点将唇角的湿润拭去,动作随意中透着几分优雅闲适。

做完这番动作,他这才扫过来,眸光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从容,他唇角微阖,溢出一声轻嗤:“慌什么?”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见他还有力气嘲讽,追影这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可是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师……他给的药不管用了吗?”

闻人白说司褚这病药物服用多了容易产生依赖性,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副作用,所以他让人重新改进了方子,研制出了一种效果更好的解药,虽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司褚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这药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派上用场,这次出门好在他心念一转随身给带上了,若非如此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司褚敛着眸,眼底拢着暗沉的光,他低头看了眼掌心,回想起刚才发作时的感觉,眼神若有所思:“药效在减弱。”

准确的说,是那毒性增强了。

追影眼神震惊:“怎会如此!”

主子分明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那药物了!

“我明显能感觉到,这次比以往都要强烈。”司褚嗓音沉冷,“那老太婆银针上抹的毒,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之前都并无异常,可是经过那一次之后,他心里时常有一种异样的烦躁不安。

除了那银针有问题之外,不做他想。

追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心里一沉,语气凝重:“主子的意思是,那老妖婆摆了我们一道?”

莫非她给出的解药有问题?

司褚没说话,可冷凝的神色已经能说明一切。

追影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将那老太婆扒出来再鞭一次尸。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那老妖婆死的那么轻易才对!”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会儿怕是尸体都腐烂了,他便是有一腔怒火也无处发作。

追影眼神忧虑地望着自家陛下,咬了咬牙:“要不然属下去把闻人白给找来?”

国师大人对毒物此道颇有些了解,陛下的身体状况他也一直清楚,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司褚眉心不经意一蹙,“你这会儿怕是也难寻到他。”

他们分成了两道走,闻人白是跟着贺兰潋一道的,走的陆路,陆路比水路快,这会儿应当在他们的前面。

追影想要去寻他们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还不一定能够找到。

最重要的是,好端端的他突然离开,明姝势必会生疑。

“左右之后都会碰面,也不急在这一时功夫。”

追影仍旧不放心,还想在说什么:“可是陛下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司褚轻飘飘斜他,眸光不容置喙:“朕的身体,你还能比朕清楚?”

“属下不敢。”追影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不敢再多言,只期盼国师给的这药能撑久一些才好。

他家陛下又是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

追影想,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恐怕还能劝劝,毕竟贵妃娘娘的话可比任何人的话都管用。

可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下一秒,他就感受到司褚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头顶,眼神意味深长,语气透着警告:“今天的事,不准泄露一个字。”

尤其是不准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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