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跟任何人接触,不想说话,不想面对,更不用应对那些不知道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搭话。

我原来只想待在这座岛上一直到死的。

但现在我遇到了他,他让我离开。

他要我做,那我就顺从,顺从他的一切。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汽笛声。

运输船正在靠岸。

外面的天气不算好,阴沉沉的云翻卷着压下来,把海面与天际压缩得只有那么一线生机。

我发现他给我穿上了衣服,我揪着衣角动了动腿,不算疼,只是有些酸……可能是因为昨晚那个姿势……持续的太久了……我想到这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该死,现在是我想这个的时候吗。

船靠岸了,我应该出去了,我匆匆忙忙的合上门迎出去。

船长蹲在地上抽烟,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见他的头顶,也许是因为人近中年,头发有些稀疏,我能看见发旋处的油腻和灰白的头皮屑。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张着嘴组织语言。

我厌恶跟一切人类说话,但我现在不得不为了我的需求而开口。

香烟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形成一个白色的烟圈,最后是他先开的口。

他蹲在地上努力挑起眼睛来看我,我能看见他翻起的眼白,可能是太费力了,他最后还是站起来。

他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扯着自己身上发皱的短袖,他看着我。

“守塔员伐?”我点点头,他突然咧开嘴笑,露出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侬个没见过你啊,要出去伐?”黏糊糊的声音从嘴唇和烟嘴的碰撞中冒出头来,我勉勉强强的听懂了点头。

他又抽了几口烟,火光被吸到烟嘴附近最后被他丢到地上,灰白色的烟尘散落在地面,他抬脚碾了碾未熄的烟头。

“你倒是不爱讲话,要出去就早收拾东西,等会我们就开走。”

谢天谢地,他终于换了普通话,这边的方言我从小听到大都听不习惯,我像是得到什么宽恕,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看着这逼仄的两层楼,在这待了好几年其实并没有多少属于我的东西,我尽可能的把这里维持原样,而属于我的东西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带走的。

不……还是有的,我从箱子底下扯出一个包,把身份证还有银行卡什么的往里面丢,至于那些衣服裤子可以再买,其他的……也没了。

我抱着空空荡荡的包关上了门。

生锈的铁片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铁门砸在门框上的声音让我愣了愣。

飞舞的尘埃顺着风流动着,最后在门内归于平静。

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回来了。

这扇门像是把我的过去和未来隔离开来,我要离开这个我寻找的囚笼……去等待……他给我找的未来。

我抱着包站在甲板上,海面被行驶的船破开,翻卷的浪拍打在船身上又复归平静。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特有的腥味,云越来越低了,像是随时都要压下来,覆灭掉地下一群人。

我抱着包的手紧了紧,风暴又要来了。

这里沿海夏季多风暴,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频繁。

这太奇怪了。

我猛然间想起那晚上夹杂在风中的隐隐约约的尖叫和嘶吼声,想起他身上那股萦绕的甜腻的香味……和他有关吗?会……伤害到他吗?闷雷从天上落下来,剧烈的声响灌进我耳朵里让我什么也听不清。

要下雨了。

我茫然的看着四周,只能看见相熟的船员打着手势让我进去避雨。

风吹不走逐渐凝滞的空气,我转头望了一眼海面。

远处的海水泛着白色的浪氤氲出近乎深沉的黑,如同深海下暗藏的漩涡,悄无声息的伸出爪牙准备将人拖入海中。

风暴……要来了。

我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