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好打开车门,风夹着冷雨拍过来,他费力地撑开伞,另把伞夹在腋下,就几秒功夫,脸上发上沾了不少水。

他伸脚踏到地上,发现脚上穿的是家里的毛绒拖鞋,底下积了一层水,一脚下去漫过脚踝。

林好下了车。

狂风一刻未歇,伞最多遮住上身,雨水又是拼命地往人身上扑,林好顶着风冲到医院门口,头顶有遮盖,他收了伞。

出入行人很多,人人面带急色,救护车呼啸而过,担架上血红得刺眼。

林好退到角落里站着。

睡裤吸足了水,贴在腿上冰凉凉的,他弯下腰,拉起裤脚拧了拧,水哗啦啦地落下。

寒风吹过来,林好又淋了水,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四肢都有些僵硬了。他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腿,下巴靠在膝盖之间,睁大眼睛。

杨青离开他家一刻钟左右,天上开始下雨,他平常上学都是搭公交,去医院估计也是。从林好家走到最近的公交站,也是一刻钟时间。

也许他走得快,又也许慢;也许他一到公交站就有车乘,又也许他在站牌下等了很久,也没见到车来。

所以也许他已经早到了医院,也许在路上,也许还在公交站淋着雨。

林好冲出门的时候没想太多,直到现在,太多可能的结果冒出来,斥责他太冲动,太不讲道理。

这一把伞送或不送,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什么时候雨就停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好冷,可是不怎么后悔。

下着雨,又是在夜晚,雨景里的人都模糊不清,像一道道漂行的黑影。林好的眼睛都望酸了,他拿手揉了揉,眼眶还是温热的,手背冰得他打了个寒颤。

手没放下,眯着的眼睛忽地睁大。

红黑色的身影仿佛凭空闪现,他一连踩上三级台阶,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是杨青,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打湿了紧贴着面颊,额头上一两束乱发,不断地往下落水,打得他睁不太开眼,一边走,一边随手拨弄头发。

发黑得发乌,脸白得像纸。

在颜色斑驳的人群中,他身上只单薄几色。

林好站起身来,还是慢了一步,他顾不上,竟然把湿的伞连同干的,都抱在怀里,朝杨青冲了去。

门口人流太多,受伤的,生病的,年迈的。

林好不敢横冲直撞,他眼追着那一道修长的背影,步入大厅,人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他们之间,隔了大约四五人头。

林好想张口喊他,又住了口。

他要如何解释,他嘴巴笨,话从来说不好听。

索性埋头只管跟着他,上了电动扶梯,到了四楼。人群散开了些,他离他更近了,杨青步伐很急,在一间病房前刹住。

林好停在拐角,扶住墙壁,探出半个脑袋。

杨青站在缝隙泄出的灯光间,褪下外套,走到栏杆前,双手捏着一拧,毫不夸张地,挤出一小道瀑布流。他把身上下都拧一遍,衣服里挤出来的水,浇湿了他脚底下原来干的一大块瓷砖。

杨青走回病房前,就要推门,又收手回来,抹了把脸,理顺头发,又甩掉一手水。

他的侧脸对着林好,垂了垂眼,脸上的神情就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依旧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又多了些什么。

林好说不出。

等杨青进去后,那门依旧是留了道缝隙,仿佛在引诱他。

林好不自禁走过去,刚立定,就听见里间传来的谈话声。

“……你怎么弄得一身水?”

听起来像不常开口说话,唐时英声音发哑,林好往里看去,杨青站在病床前,他指指禁闭的窗帘,说:“外面下雨了。”

“雨下得厉害吗?”

杨青摇头,“小雨,下了一会儿就停。”

“怎么湿得这么厉害?”女人哀哀地唤了声,“青青,你可别骗妈妈。”

杨青从床头柜上瘫着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他拉开椅子,坐下给苹果削皮。

“我没骗你。我忘了带伞,雨小,身上淋了一层,只是看起来湿得厉害。衣服里面是干的。”

“早知下雨,我就往家里打电话,叫你今天不要过来看我了。都怪我睡得太沉,雨也吵不醒,才连累了你淋雨。”

林好屏着了呼吸。

打电话也是没人接的,杨青刚刚在他家里。

果皮削到一半,断掉落往垃圾桶里。

唐时英躺在床上,右手缠着厚重的棉纱,两颊凹陷下去,显得一双眼睛大得吓人。她眼底昏沉沉,不安的情绪尤其突显。

杨青垂着眼,手上的动作停住,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一扬。

他想到了林好。

唐时英为他的沉默而惶恐,她挣扎着起身,拿剩下那只完好的手握住儿子的手腕,他的腕骨在她掌心里硌着,她才定下一些心神。

“都是我连累了你,什么也做不好,叫你担心。要是我听你的话,不去那家黑心工厂上班,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妈妈总是这样,什么也做不好,只会连累你……”

杨青反握住她的手,“你没连累我。”

唐时英摇摇头,“不,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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