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姨娘睡下,夜阑人静。

如过往千百个日夜一样,连虫吟乃至风声都闻不到。

柳胥燃上玉烛,研墨舔笔端坐于书桌,手自笔录,亲誊起《中庸千略》。

这是近些年新编的一部禁书,在库藏书库里也份属私密之物,却不知那人是如何弄到的?

不过柳胥誊录的极为认真,不敢有苟。

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是他喜欢学习抑或喜欢练武,而是在这偌大的未央宫中,再也没有比习文练武更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譬如此刻,幽静的夜,便正是抄录的最佳时间。

不仅在于夜很漫长,也在于这时间抄写可以过目不忘。

以前他是不有这项本领的。但因无他所欲,无他所想,心念皆在笔下,长久而来便很难忘记笔下的字了。

夜的确很漫长,尤是这夏夜。

不知何时辰了,柳胥有些疲倦,回翻笔册业已抄录了十数页,于是熄烛昏昏睡去。

翌日,天初见明亮,柳胥醒来。

盘腿而坐,神态安详,双手覆于膝,吐纳呼吸。

呼吸法是柳公公所授,说每日晨起练习有甚效,柳胥自不敢不为。

不过也颇神奇,自操练呼吸法以来,自觉神识敏觉乃至举臂力量都有提升。

且十分显著。

得知不凡,柳胥更不弃怠。以往呼呐循环一周天便停止下来,现今他严求操练两遍再行下床。

其实一与二的差距并不明显,然而当时久做下来后,所产生的影响却可以惊为天人。

食过早饭,按那人训诫,他不得练习剑术,而是要蹲练马步。

基础功中蹲马步算得上最为痛苦的一项,尚且还是要负重。

所负重之物,是为青砖,左右肩各置一块,重二百两。

其实四十斤对于一个修习武学之人而言,并不算什么,真正的痛苦放置在肩头不许掉落。

柳胥今日六岁零一天,年龄不大,但却有些倔强。

倔强可以理解为,说好要做的事,便会坚持下去,直至做完。

“胥儿,太阳这般毒,歇息会儿吧。”姨娘如是言。

但柳胥不为所动。

柳公公定下每回须得蹲立两个时辰,如今方才堪堪过去一炷香,他如何肯动?

其实柳公公早已离开,并且柳胥知道中午之前是不会再次出现。

不过他就是不会躲懒!

因为累了就停下,那便不是他,不是他读了上百册经书心中所悟的大丈夫所为。

他心中崇尚的大丈夫,是重剑萧狼,凭借一把重剑斩三荒断六合,堂堂正正,不卑不亢。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走出这未央宫,到江湖上去闯一闯。

如重剑萧狼那般。

不过他的愿景,遥遥无期。

最近的距离,是三日后的月末,他有一次可以见到除却柳公公与姨娘外其它人的机会。

三日的时间,与一个月比起来,很短暂。

但是月末的这三天却显得特别长,每回都是这样,柳胥有些兴奋以及欣喜。

这一日,他换上小太监的服侍,戴上小太监的宫帽,迈着小太监的短步,跟着柳公公姗姗出了未央宫。

柳公公身为御后总管,掌后宫各阶杂物事,袍上有金蟒,权力十分之大。然出行前依然申诫:“见人不许言,见人不许惊,见人不许慌!”

柳胥小脑袋点的很有力量。

但却一出未央宫就变了模样。

“公公,这是什么?”他指着梁柱上的图像问道。

“麒麟!”柳公公不耐烦的道。

“这就是书上的麒麟啊!不过它怎么就只有一只角?”少年模样可爱,并且发问的认真。

“独角麒麟!”柳公公随口诌答。

“哦!”小家伙恍然若悟,做惊叹状。

“那它对面的是什么?”

“金凰!”柳公公不想在这处停下,不然这家伙非得将梁柱上的百兽都认识一遍不可。

“金凰?它不是只能与金龙画在一块吗?”少年模样不明。

柳公公更不明,因为有些问题他亦不知。

其实孩童总有些问题,听起来颇合逻辑,但却根本无能回答。

但若不回答他,一时脸面又放不下。

“画图的人弄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一定被砍头了吧?”

额...

孩童的思绪总是比成人跳跃的大,柳公公表情上有一刻表现出不明。

“国律不是有定则,宫廷建筑凡有出错处是要砍头的?”柳胥释疑。

柳公公恍然清醒,忆起曾考校过他《国律纲常》一书。

“......”

“......”

接下来,两人来至兰亭苑,对语声更是不绝,小家伙见什么摸什么,见什么动什么,见什么问什么。

柳公公拿着拂尘,直摇头。后来实在无辙,问啥他都不说话。只若没人看得见,小家伙即便将兰亭苑拆了,他也不打算过问。

因为只若回他一句话,小家伙必能一下子抛出十个问题来。

此刻的柳公公,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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