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得出了惊悚的结论。

而结论,又让方然渐生一丝恐慌与厌恶。

当一个人的毕生信念,被蒙上厚重的阴影时,反应大抵如此,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窥破永生的奥秘,或多或少,总还要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即使自己耐心等待,这世界也幸运的一直运转如常,越过这道天堑之后,所面临的也将是另一道更宽、更险的深渊,要越过这样的深渊,又需要多少年;

哪怕以二十五岁的年龄,自己的人生,总还会有数十年那样漫长。

可就算他等得起,人类文明却未见得能撑那么久。

倘若到了那一天,文明大限将至,同类自相残杀,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最终胜出的“那个人”,却发现眼前并没有什么永不下车的票,又待如何……

一切都靠自己吗,也许是这样。

然而到那时的“那个人”,年纪,会有多大,在被死神的镰刀扫过之前,又有多少时间,以一人的微末之力,去尝试撬动那沉重之极的命运呢。

……

毕业季将近,闲暇时关注一下生命科学领域,所见所想,让方然心烦意乱。

这种情绪,本质上还是来自于恐慌。

永生,抛开技术上的一切细节,本质上是永远在迫近、却无法达到的动态过程,要无限接近永不下车的终极目标,就要一直活着,换言之,也就是要一直与手持镰刀、步步紧逼的死神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随着年龄的增长,寿限,越来越近,这是现阶段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即便死神越来越近,也没什么,一旦找到了延长寿命的方法,就能打破藩篱、继续在时间长河之中漂流,并不需要、事实上也不可能完甩脱死神,而只要保持身位在其之前,就可暂时得以喘息。

永生,固然一劳永逸,但既然眼前还做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

续命之法,当今的生命科学领域,已经有一些技术方案可以提供,从“肠道菌群调整”到即将出现的基因编辑疗法,都可以提升统计意义上的人类寿限,虽然效果不像动物实验中动辄30%、甚至50%那样显著,却也是实打实的。

在这方面,方然无意对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者们指手画脚,他也曾攻读过这一领域,深知其中的难处。

目光收回到眼前,前往夏洛特的日期越来越近,他没必要事必躬亲、况且也未必有足够的能力去继续探索生命科学,而只能选择相信行内人士,相信他们在利益、或者理想的驱动下,能对工作竭尽力。

话说又怎会不竭尽力,怕死,有这一条理由还不够吗。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在制定下一阶段计划时,方然想起了这句话。

虽然联邦乃至世界范围内的生命科学研究机构,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不受自己指挥,但,如果从追寻永生的通盘计划来考虑,这句话却描述的十分到位。

所有这些研究机构,其中的人员,乃至成果,未来究竟会属于谁,会为谁而效力呢;

所有权,到那时是没用的,甚至隶属、指挥的权力也一样没有用,只有实打实的暴力,明确的事实掌控,才是唯一有效的控制途径。

人类世界,从古到今,一切环境资源与社会资源,如何分配,都遵循着这条规则。

区别只不过在于,大多数时候,为避免公开展示、甚至动用暴力的高昂代价,社会成员之间达成默契,基本按参与各方的实力来进行分配,甚至还总结出一套规则,才会给很多人以错觉,认为社会的资源配置,不是靠实力,而是靠规矩。

然而对拥有实力者而言,只有当规矩对自己有利时,才认可它是规矩。

当规矩对自己不利、而对另一方有利时,除非为树榜样、表姿态,否则,规矩分分钟就会变成厕纸,被无情的抛弃。

对这一原则洞若观火,方然才会在面试时选择了第二题,想要进入AI研发部门。

但是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他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西历1478年初夏,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主校区,顺利通过研究生论文答辩的方然,在举行毕业生典礼的现场稍作逗留。

毕业典礼,对一名多年寒窗的学子而言,意义当然非比寻常。

但是在当下的联邦,如此人群聚集、场面喧闹的场合,又是恐怖袭击的高危目标。

对自身安的极度关注,让方然远离现场,他在六月天里仍一身长袖、长裤的衣着,掩饰里穿的纤薄凯夫拉防弹衣。

除此之外,隐藏式防护帽和防弹泳镜,也是外出的标配。

近乎副武装的出现在校园,之前方然还会顾忌身份、稍作收敛,避免被周围的觉察到异样,进而承担一些不必要的暴露风险,但是现在,很快他就将离开费城,前往遥远南方的夏洛特,毕业生的出格行为千奇百怪,这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毕业,求学路上经历过好几次,和以往的感觉大致仿佛,看向远处的演讲台和熙熙攘攘的一大群同龄人,他心有所感,却分明又有些隔阂。

人,短暂的一生,重要的时刻其实就那几次;

其余的忙碌日子,都是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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