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将铁锹拿下来插在地上,漫不经心地朝着小崽子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开始用铁锹扒着地上的枯叶枯枝。

“坟吧。”

小崽子又问:“什么是坟啊?”

刀子有点儿奇怪这小家伙怎么连“坟”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耐心解释着。

“人死了,将人埋里头就叫坟。”

小崽子坐在车上直起身板儿。

“那、那为什么要有坟呢?”

刀子想了想,道:“人死了后埋了,埋成个土推立个碑,要说也是留个记号,知道死了的人在哪儿,不然找不到地儿,到哪里祭拜去。”

低头扒拉枯叶子的刀子没有注意到小崽子在三轮儿上扣的死紧的双手以及大眼睛里隐隐的不安与害怕。

“那、那要是......”小崽子声音小而哑,甚至是有点儿不敢问,“要是没埋呢......”

刀子一铁锹下去,却插到了树根,一脚踩铁锹上面用力地往下踹,实在是沉不下去便只能从树根里边儿又拔了出来。

“那就找不到了呗,死的时间长了就是一堆骨头,再长点儿就连骨头都没了,谁还认识谁啊。”

没埋,所以找不到了......

没埋,所以才找不到的......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小崽子使劲将眼泪擦擦,但是眼泪还是掉了。

他不知道要埋的,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要埋的......

刀子换了一个地儿,掘着土往三轮儿车上装。

“来,往后边儿挪挪。”

小崽子反应了几秒,往前边儿挪了挪,低下的头没让刀子看到他眼睛里的泪珠子。

挑着土的刀子:“......”

算了。

刀子将土卸到了小崽子后边儿。

装了半车,应该也够了。

刀子将铁锹插在车上的土堆里,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看向抱着膝盖低着头的小崽子。

“咱走......”

刀子察觉到小崽子有点儿不对劲儿,问“咋了?”

小崽子没有回应。

刀子走到他的跟前儿,弯腰低头试图看清小崽子低下的小脸儿,但脸没看到,却看到了往下落的泪珠子。

刀子对着这么一个跟雕出来的男孩儿有点儿慌了。

“你、你哭了?”

小崽子不应他,压抑到极致的不安让他哭的连声音都没有。

刀子挠了挠寸头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哭总得有个理由吧?刚才来的时候不也挺高兴的吗,怎么就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哭了呢?

将自己的手在身上使劲儿擦了擦,刀子这才跟捧玉似得将小崽子的小脸儿给捧了起来。

“真哭了......”

小崽子拿沾了土的袖子擦着眼泪,一双大眼睛早就擦的红肿,看得刀子这个在泥里滚过的男人都开始有点儿担心了。

抓着小崽子的手腕儿,刀子教育道:“脏,土跑眼睛里该难受了。”

小崽子又把头低了下去,带着鼻音小声“嗯”了一下。

刀子实在是想不通这小家伙怎么就哭了。

“你怎么哭了?”

小崽子低头掉着眼泪没有吭声,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啃咬着。

完摸不到头脑的刀子简直想在原地打转了,寸头撸了一把又一把,不知道原因,他这性格既不会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是不是这车坐着硌的屁股疼?”

小崽子大眼睛里无神而很惶恐,滴出来的清水鼻涕连吸都没吸,拉成丝坠到了两只脚丫子中间。

想也不是......

“冷了?”

小崽子抱着自己的双腿,双臂逐渐收紧,扣的指甲发白。

刀子莫名地跟着心疼,但真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做什么,急得恨不得将脑袋挠掉一层皮下来。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嗯?”

小崽子还是没有吭声。

刀子又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弯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三轮儿车前儿,坐到了三轮车上。

“坐稳了吗?”

刀子回头看着车上的小崽子,直到过了半个钟之久,刀子这才看到小崽子默不作声地将脑袋沉了一下。

三轮儿车在石子路上缓慢地前进着,吱吱呀呀的,像一只幕昏下压着头前进的老耕牛。

刀子一边踩着脚蹬子,一边隔着半车的土往后看着,心脏处坠的跟压了几坨秤石似得。

漂亮的人哭起来真是让人跟着难受的要命!

到了大院儿,刀子将三轮儿车停在草坪中间,下了车硬着头皮又转到小崽子的跟前儿看看他哭完了没有,却发现泪珠子还在掉着,小脑袋压的死低。

刀子又撸了撸自己的寸头,想来想去也就想起来了他家四爷。

这事儿是不是小了点儿?

刀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机又揣回了兜里,将车上的铁锹拿下来开始往下卸土,卸一下看一眼小崽子。

土还没卸一半儿,谁知道大院来了一个人。

刀子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将铁锹给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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