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实际各有制约,有点儿如建造与监理之间的关系。

换言之,如果忠顺王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那工部作为核验方以及拨银方,不可能毫无觉察。

贾珩道:“岳丈大人的意思是,这里牵涉到工部与户部?”

秦业点了点头,道:“户、工两部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得利银,子钰若要从中做文章,还是要慎重为好,我这些年监修官衙,就见着不少同僚、下属从中牟利,若于大局无碍,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风气使然,只能和光同尘。”

秦业家境清寒,在工部为官,自己虽然不贪,但也见过不少乱象。

贾珩道:“岳丈大人放心,我会慎重的。。”

他目前搜集的罪证,只是忠顺王在建造、采购端上的弄虚作假,而贪墨工款以及同伙,罪证寥寥。

而一旦发动,就是要动摇户部以及工部两衙的官吏。

“此事需要提前做好预案,否则动不了忠顺王不说,再惹上户、工两部……”

贾珩心念电转,却不由想起了都察院年后换总宪一事,心头瞬间有了计较,“可以借许庐这把快刀。”

贾珩转而也不再和秦业提及,改换另外一件事儿相询,道:“岳丈大人,可卿前日说过在慈恩寺求姻缘签一事,小婿有一事萦绕心头已久,还请岳丈大人解惑。”

秦业面色诧异,问道:“子钰请言。”

贾珩道:“当初家母是因为什么和岳丈签下婚书的?”

此事,他私下问过蔡婶,甚至暗中调查了秦业的仕途路线,也没发现出什么不寻常。

秦业默然了下,问道:“你是说婚书之事?此事说来话长了。”

贾珩做洗耳恭听之状,道:“愿闻其详。”

秦业面上现出回忆之色,道:“你应知,可卿是我从养生堂抱来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卿与我提及过此事。”

秦业道:“可卿幼时体弱多病,有一次急症去寻大夫,大夫束手无策,这时恰好碰到你娘和你爹,你娘似通歧黄之道,看出可卿病症,拿了几丸药,救好了可卿,当时我千恩万谢,要送金感谢,但你母亲执意不收,最终要和我订下了这门娃娃亲,我当时就答应下来,后来此身调养得当,最终得了钟儿,也没少赖你母亲诊疗开药之故。”

贾珩默然片刻,“我娘通歧黄之术?”

秦业诧异道:“你不知道?”

贾珩面现思索,从前身记忆搜索而言,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从小没有寻过郎中,而且也没生过什么大病,纵使有病,都是前身母亲帮着抓药。

暗道,可能需问问蔡婶了。

贾珩默然了下,再次问道:“可卿她在养生堂之前,可有亲人?”

“我也不知。”秦业摇了摇头,又续道:“养生堂内原都是弃婴,由京中富商以及官府资助。”

说着,凝眉看向贾珩道:“但那家养生堂,在十几年前的元宵节,堂里工吏吃多了酒,打翻烛台走了水,一场大火烧没了。”

听着走水二字,贾珩面色幽沉,心头已是疑云重重。

他隐隐觉得这里十分不寻常。

有心想用锦衣府的力量调查,但又担心触碰到一些禁忌。待贾珩离去,惜春屋中陷入短暂的宁静,唯有灯火明亮,陡然,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炸响。

丫鬟彩儿拿着剪刀,穿入彤彤火焰,一剪两断。

妙玉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容色幽幽,目光清冷,似有不豫之色。

当着惜春的面,妙玉倒没有太过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以妙玉连宝玉、黛玉都敢讥讽的作为,原就不是屈己从人的性情。

也就面对贾母这位老封君的六安茶之问时,才给予退让,奉上老君眉,言语奉承迎合。

惜春微微抬起明眸,看向一旁的妙玉,目中蕴藏别样意味。

作为冷眼旁观方才贾珩与妙玉打机锋的惜春,对二人口舌之争看在眼里,略有些奶声奶气的清泠声音中,却有几分超越年龄段儿的成熟:“妙玉师父,他向来是……性情锋锐,当初荣庆堂中数次相争,都从未落入下风。”

不管是贾珩与贾珍、贾赦相争,数次上荣庆堂,还是在荣庆堂中支配宝玉恐惧,惜春全程见证,不过当时更多是视其为陌生人,如今的心境却又大为不同。

妙玉明眸泛着冷光,语气淡漠道:“他对你倒是很温和。”

惜春闻言,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异样,轻声道:“他向来是把我当妹妹看的。”

妙玉见惜春一副羞怯、怅然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

惜春也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画纸,端详着其上图绘的肖像画。

妙玉同样伸手拿起书桌上的画卷,凝眸细瞧。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那种镜照影像、纤毫毕现,仍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感,只是转念一想到是那少年所画……

下次遇上,再作计较。

妙玉如是想道。

却说贾珩这边厢离了惜春所居院落,沿着抄手游廊,乘着冷风寒月,神情施施然向着院落而去。

进入院落,和宝珠、瑞珠点了点头,绕过屏风,就见着可卿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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