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还活着,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却死了!——她总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从前每当他推开房门走进来,她总是会用冷漠的眼神看看他,然后故意把脸扭向一边,不理睬他。然而他却拿她的不理睬不以为然,他总是一边将他带来的一大束郁金香插进床头的花瓶里一边顾自对她说:“母亲,我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是的,自从鸿宇死后,他便改口叫她母亲了。以前鸿宇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他叫她母亲,让她感觉很痛苦,但她也承认,她同时也感到安慰。只是她从来不对他这样说,事实是,她不跟他说任何话,一句都不说。
直到有一天,他带了律师过来,要把父亲和弟弟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到她的名下,她听到他的决定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从前的她是多么幼稚跟愚蠢,她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个值得她好好对待的人,她不应该拼命算计和排斥他!他是那么好,心地仁厚,从来没有独占家产的想法,可她却始终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她拼命为自己的儿子争抢,并想方设法算计他,到头来那些争抢和算计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
鸿宇在世的时候,她没有一天,不,是没有一刻善待过鸿鸣,类似母亲的那种心肠她从未给过他一分一毫。现在,鸿宇不在了,鸿鸣所给予她的竟然完全是一个亲生儿子的孝心。她不禁悲哀地意识到,原来鸿鸣是比鸿宇还值得她信任和依靠的人!是,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但也并非是铁石心肠,并不善良的她终于还是被鸿鸣的所作所为感动了。那天她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了,她让他把律师带走,她说她不要那些股份,并请他好好打理公司。
自从那天以后,她虽然仍旧不跟他说什么话,但当她再次望着窗前的那条甬路时,心情已然不同了。尤其是星期四的早上,那条甬路的尽头开始连接了她的期待与盼望。
终于,她看见他了,温文尔雅的他风度翩翩地出现在甬路上,手里拿着一大束郁金香,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他每次来都会带一束。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的帅气呢!”她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着。
很快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看着他,眼睛忽然有点湿。他向往常一样,走到床头,将花瓶里已经枯掉的花取出来扔到一边,将他新带来的一大束新鲜的郁金香插进花瓶里。
“母亲,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他问候道,就像以往一样,然而他听到的回答却不同以往。
“鸿鸣,你推我到院子里转转好吗?”姜敏华竟然用平和的语气对杜鸿鸣说道。
听到姜敏华这话,杜鸿鸣不禁转过身吃惊地看着姜敏华发起呆来,他显然没有料到姜敏华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鸿鸣,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推我到院子里转转!”见杜鸿鸣没有反应,姜敏华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哦!好啊!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是该出去转转!”杜鸿鸣这才如梦方醒,忙走到姜敏华的身后,将坐着轮椅的姜敏华推出了门。
杜鸿鸣一直将姜敏华推到疗养院的庭院里,疗养院的庭院像花园一样漂亮,不但满种各色树木,而且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正值深秋,庭院里树木的叶子被秋霜染成了各种灿烂的颜色——深紫、金黄、绛红色的叶子层层叠叠……各式假山和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真个是比油画还要漂亮的美景。
“好美的景色!”姜敏华忍不住感叹道。她的话不禁又吓了他一跳,他每次来看她,她几乎都不说什么话,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得像得了痴呆症似的,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随便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少有回应。除了他带律师来的那一次,她开口说了一些话,那次以后,她便再不说了。今天她竟然主动跟他说了好几句话,这让他感到很意外,当然也十分惊喜。
“觉得景色好就多出来走动!多走动身体才能好起来!等您好了我就接您回家!”他真诚而又恳切地说。
听了他这话,她忽然很想哭,然而她忍住了。
“鸿鸣,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孩子结婚了!”她忍住眼泪并岔开了话题。
听了姜敏华这话,杜鸿鸣的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这本是一句平常的话,但是从姜敏华的嘴里说出来,却很不平常。她还是第一次说这种关心他的话,而且他听得出来,她是用真心说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关心竟会如此触动他。
“好啊!您赶快好起来,好帮我找啊!”他说,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他怕她看见他流泪了,忙伸手将眼泪擦干!
“她会出现在身边的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好姑娘自己找来吧!”她忍不住喃喃地说道,像是在对杜鸿鸣说,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