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是续弦,荣国府的大老爷很可能是荣国公前一个夫人生的长子,也是嫡子,所以他自认为自己有荣国府的继承权——鸳鸯是帮着老太太管理财物的,明着要鸳鸯,实际要的是荣国府的财物继承权。
邢轴烟的出场就能说明邢夫人的出身,整个封建时代都是讲出身的,邢夫人出身贫寒,与贾政娶王夫人形成鲜明对比。没有财权就没有自主权,邢夫人是完全依附于贾赦的,她的兴衰荣辱全部系于贾赦一人身上,为贾赦是命。贾赦说纳妾就“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说要鸳鸯,邢夫人比他跑得还快。只要贾赦活着、高兴,能真的弄来钱,以后都是贾琏的,邢夫人自然求之不得。
至于邢夫人作为一个女人,怎么就没有嫉妒心呢?有肯定是有的,但是邢夫人已经年过五十,对霸占贾赦这种事她有心无力,贾赦也不去她那里。小的方面,贾琏刚闹出了多姑娘的事,大太太自然要去王熙凤那里显摆自己的大度,也是暗着指责王熙凤太闹腾,贾琏别说招妓了,就是娶一房小老婆,王熙凤都不应该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的方面,贾赦和贾政明争暗斗,贾政和薛蟠联手的情况下,贾琏在外边并不很顺畅,内里贾宝玉眼看就十四五了,马上到了外派接手的年纪。贾赦活过贾母,是贾琏胜出的保证。
贾赦无官无才,也没什么实务,也不像贾敬曾中过状元,邢夫人也一样,“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的”,这俩人在贾府中立足,靠的就是“强取豪夺”,就像此次要鸳鸯的事,就是看上了,要过来,还有丫鬟说不要的礼吗?!
这件事里,提到了鸳鸯的身世,“他爹的名字叫金彩,两口子都在南京看房子,从不大上京。他哥哥金文翔,现在是老太太那边的买办。他嫂子也是老太太那边浆洗的头儿。”鸳鸯是家生子,一家都在老太太身边,也就是为老太太做事的意思。专门提到鸳鸯的母亲是聋子,就是宝玉挨打求她去告诉贾母的那个嬷嬷,他们去南京看房子是因为通报不及误了事,贾宝玉被打的比预计的严重,所以鸳鸯的爹金彩“痰迷心窍,那边连棺材银子都赏了”,就是不准回来,是贾府的“罪臣”。这里的棺材对应的是贾宝玉和王熙凤被魔镇时候,赵姨娘说的给贾宝玉的棺材已经准备好了。手足相残,奴仆顶罪。
鸳鸯和鸳鸯的哥嫂都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也都是亲近的人,本身应该关系很好才对。鸳鸯跟他们起冲突并不是因为平时关系就不和睦,而是她哥嫂平时是依赖于她的,她父母被赶时,应该是鸳鸯求了老太太才放过了她父母,所以平时是她指挥她哥嫂,指责包括教训也都是习惯了的,此时她嫂子、哥哥来劝她,她自然全部都吵了回去。
这件事的反面写的就是白金钏。金钏也是家生子,一家子都是为王夫人和贾政服务的,金钏的父母也是王夫人跟前有头脸的嬷嬷,被王夫人赶,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与鸳鸯正好相反,是全家都指责她,害得大家都丢了工作。与鸳鸯到老太太跟前说不嫁相反,金钏是被王夫人赶的,无处申冤,只有一死。金钏一死,白家就被赦免了,玉钏还得了两份月钱。
鸳鸯是真的不愿意吗?不是的。鸳鸯因为父母犯了错,被流放到南京,远离贾府权力中心,也远离了鸳鸯。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身边,鸳鸯的婚姻之事就无人提起。平儿、袭人都被派给了少爷,却没有鸳鸯的份儿。“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样的道理,贾母心里肯定是明白的,不做安排很可能是故意的,也可能是鸳鸯在她母亲犯错时候求贾母曾给过承诺,比如一辈子不嫁,服侍老太太之类的。作者前面着重写了贾宝玉到处许诺,包括“做和尚”,就是说这些许诺都是不足信的,他们也没放在心里。鸳鸯没在意,老太太却是在意了的,把鸳鸯跟她的财物捆绑在了一起,不到死的那一会儿,不决定鸳鸯的去处。
这就是为什么鸳鸯心里和外在表现完全相反。大太太去找鸳鸯的时候,“鸳鸯听了,心中已猜着三分,不觉脸红,低了头,不发一言”。大太太拉鸳鸯的时候,“鸳鸯红了脸,夺手不行”。大太太走的时候,“鸳鸯仍不语”。鸳鸯既然能到老太太面前拒婚,如果真嫌大老爷年纪大,当场甩脸或者说个“这岂是我能做主的,你找老太太说去”还是没问题的。什么都不说,就是愿意的意思。
秋桐是大老爷赏赐给儿子的,也就是说姨娘这事不是鸳鸯能做主的。大太太和大老爷不去求贾母,却让鸳鸯去说,也就是拿准了鸳鸯自己不能去说。邢夫人一去,鸳鸯自己去院子里转悠,心里就明白过来,不管是平儿、袭人还是她嫂子、哥哥劝,她都只能骂回去,还必须捡难听的说。
平儿和袭人说的去贾琏和贾宝玉那里,正对应着他们去之前,也经过两房争执,都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但相比鸳鸯来说,要好很多。鸳鸯骂的每句话,都特指的是一个人,平儿和袭人听明白了,鸳鸯的嫂子没听懂。
“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是说大老爷、大太太的许诺都是画出来的,“画饼”不能充饥,那都是假的。“状元痘儿灌的浆”对应着巧姐出痘时候贾琏跟多姑娘的丑事和刚刚被王熙凤抓住,都是人尽皆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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