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夭居建成之初,偏厅素就是用来会客的。在沈安安的记忆中,这间屋子也是他的父亲、祖父用来宴客会友的地方。在这里,祖父用蘸着烈酒的筷子逗她,父亲偷偷夹烤肉给她吃。
五年来,她很少踏入这间屋子,因为她还未兑现对父亲的承诺。五年的时间,她已经分不清楚,复仇与兑现承诺哪个更重要。
今日,诏安军副帅要求面见桃花寨二当家,这里是最适合的地方,她只能再次走进这间屋子。
沈安安放下手中的帷帽,率先对着葛云朝行礼,客气地称呼一声“世子爷”。柳彦行和哑男紧接着向葛云朝作揖,同样称呼一声“世子爷”。
葛云朝无声地审视沈安安。
沈安安回头看一眼柳彦行,对着哑男点点头。
哑男向柳彦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柳彦行对着葛云朝拱拱手,与哑男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有哑男在,沈安安十分确信,没有人会听到她和葛云朝的对话。她直言:“世子,阿哥说,你并没有把孙瘸子的口供交给他。之前在飞虎寨,我们说好的。”她的言下之意,东西呢?难道你想食言?
葛云朝从袖袋中掏出几张纸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沈安安扫一眼纸上的字迹,是汪有福亲笔书写。她向葛云朝道谢:“多谢世子。”
葛云朝问道:“难道你就不怕这东西是假的?”
沈安安敷衍:“我相信世子。”
葛云朝叹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骗人骗得多了,就不怕自己受骗吗?”
沈安安侧目。
葛云朝一字一顿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沈安安微微一怔。
葛云朝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话我刚对你阿哥说过,现在同样对你说一遍。无论我对你们兄妹有什么主观感受,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沈安安避重就轻地说:“世子刚刚都看到了吧?柳当家给我看了世子送去天门寨的诏安文书。在我阅读文书之前,柳当家提醒我,切不可冲动,更不能惹怒世子,因为桃花寨多是些老弱妇孺,根本不是诏安军的对手。”
沈安安点头,“我自知与世子实力悬殊,我只能心平气和地请教世子,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那么您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桃花寨和天门寨呢?”
“真是半点都不肯相让。”葛云朝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水已经凉了。他指控沈安安,“从昨夜到此刻,你可曾想过,我或许会肚子饿?”
沈安安脱口而出:“您不是三岁孩童,需要旁人担心您是不是饿了、渴了、困了。”
葛云朝被她噎了一句,反而不生气了。既然他决意娶她,而他们兄妹身世清晰,绝不可能是前朝余孽,那么其他的都是小事,不必太过执着。眼下,办正事要紧。
葛云朝放下茶杯,对着沈安安说:“你兄长并不知道,哑男是女子。”
“是啊,怎么了?”
葛云朝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她的父母不在了,他需要向她的兄长提亲。在此之前,她得恢复单身。
沈安安莫名其妙,不解地说:“这件事和世子没有关系吧?”
葛云朝引导她:“昨夜你在渡口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沈安安回忆他们的对话。若是哑男依旧钟情于赵沛,她自然会成全他们。不过她和哑男之间的事,和葛云朝没有关系。
她胡乱点点头,转移话题:“关于假的孙瘸子身上的图腾,哑男告诉我,那是后周刺客的纹身。”
葛云朝不容置疑地说:“我只是承诺你,不向外人透露那件事。你的兄长不是外人。如果你不向他坦白,我会告诉他,你所谓的丈夫是前朝女将军飞鹤。”
“为什么?”沈安安无法理解葛云朝的想法。她不可置信地问,“因为你和阿哥一见如故,所以你不容许我隐瞒他任何事?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葛云朝忽然有一种自己占了上风的感觉。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对你阿哥一见如故,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沈安安心中一紧。是她做得太过,被他发现什么了吗?她摇头:“阿哥说,公归公,私归私,我们和世子是两个世界的,将来不会有任何交集。世子应该懂得,君子之交淡如水。”
“总之哑男就是飞鹤这件事,下次我再见到你阿哥,我一定会告诉他。”
“你——”沈安安气结。
葛云朝转而又道:“关于后周图腾的事,桃花寨外面的事,我会处理;你们寨子是否被渗透,你们兄妹自己看着办。”
“什么叫我们被渗透?”沈安安愈加生气。她又不是葛云朝的下属,他凭什么指手画脚命令她!她看着葛云朝嘴角隐隐的笑意,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心思。她需要葛云朝认为,他和她阿哥是伯牙与子期,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葛云朝看到了沈安安眼中的探究。他不回答,也不辩解,更不解释。
无论他说与不说,桃花寨为了寨子里的普通村民,也会想办法把心怀不轨的人找出来。他甚至有些期待,沈昭的身体那么差,沈安安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怎么逼着寨子里的男人、女人脱衣服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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