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

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我说了吧。

我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胆子小的出名,晚上只要打雷闪电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着跑到父母的房间里,父亲也是这样,紧紧的抱着我,说:“小枝不怕啊,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保护你的。”

后来,我上了大学,再后来,父亲去世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夜路上,突然发现,我好像并没有那样害怕了。在那以后,我每一次独自去野外考察,每一次经历狂风暴雨的夜晚,都能如往常一样,神色如常的走下去。

我在这里。

这句话的声音越来越渺远,我想,也许,我不需要人保护也能独自行走了吧。

我从黑夜滂沱的梦中惊醒,看到周围好像还是那个环境,软榻,床幔,屏风,梨花木的小几,甚至刚刚的那碗药还在那里冒着热气。我推测我昏迷的时间可能只持续了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再一转头,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人依旧坐在我的床边:“醒了?”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拥抱,我脸有些发烫:“发生什么了?”

“你的针蛊发作了。”那人好像依旧不太愿意说话,就这么言简意赅的回答了我。

我悻悻的回应两句,看到他眼神里有一丝掩饰的神色,他转过头去,指一指放在床边上的药:“把这药喝了,就没事了。”

说完,他不经意抖动一下身上的衣袍,我看到他身上的软甲好像很不一般,软甲上有藏青色的青龙团暗纹,腰际好像还有一只带着流苏的玉佩。我正要细看,他已经转身从营帐里走了出去。

我端起碗里的药,突然想起刚刚耳边回绕的声音:“别怕,我在这里。”

没有犹豫,我喝了下去。

外面传来几声闷雷的声响,透过营帐的天窗,我看到了外面暗沉沉的乌云滚动在天际。暗灰色的云朵团团而聚,就好像黑压压的一道屏障,将我们变换难测的命运遮盖于股掌之中。

就像我的命运,就像我接连不断的梦魇,捉摸不定。

我原来会想,我来到落雪塞,是偶然,还是某种必然呢?

后来,我在这里经历了很多,波折,疑惑,温暖,失望……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却越来越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了。

“小枝。”

细如蚊蝇的一声,我眉头一皱,猛地转过头去。突然之间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石子顺着门口扔进来,滚落在我的脚下。我看向门外,贺成探出半个头来,在那里拼命对我挤着眼睛。

我赶忙环顾四周,又看向贺成,责备道:“你们怎么来了?不要命了?”

贺成嘻嘻一笑:“我们怎么能把你丢下呢?小枝姑娘你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我们怎么能任你被他们掳走呢?”

“别废话。”一阵压抑着怒意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急忙看去,在贺成后面,陈子骜穿着一身敌军的士兵装束,正皱着眉头查看着周围的敌情。

陈子骜身材很高大,穿着普通士兵装束的样子有一些滑稽。我都要笑出来,赶忙招呼他们:“先进来。”

那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我的床边,陈子骜看到放在一旁的药碗,皱着眉头:“你受伤了?”

我摇摇头,睁着眼睛编瞎话:“策略,策略而已。”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外面有兄弟接应我们。”陈子骜一把把我扶起来,放到他的背上:“我背你。”

我刚想拒绝,突然感觉刚刚那股晕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只能趴在陈子骜的背上,把自己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陈子骜看到我的样子,脸色微变,带着我从门外走出去。

一路上竟然都没有人阻拦,我有些不解,轻轻问他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本来将军想要混迹在守军里,再趁机杀进来。但刚刚好像那个首领下了个命令,把所有的士兵都传唤到另一半的营帐外去了,我们就这样直接进来了。”

我一惊:“那个首领是不是穿着黑色软甲,头上盖了一层白色的头巾。”

贺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刚刚他好像很很着急的样子,直接把士兵都给传召过去了。”

我大惑不解,明明知道他们要来救我,那个人还故意把守军引开。难道是故意放我走?

可是为什么呢?

来不及细细思考,陈子骜已经一路带着我们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密集的乌云积压在一起,好像等待着风暴的来临。在营帐的一侧,成千的士兵聚集在那里,簇拥着中间的高台。烽火熊熊燃起,密集有节奏的鼓点在天地间回响,凭空造出极大的声势来。

黑压压的士兵就像这黑压压的乌云,仰望着高台上的人,酝酿着压抑已久的磅礴气势。

我看了那个高台一眼。远远的,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色的衣袍,衣摆飒飒,随风鼓动,。他站在高台的顶端,对着下面猛然一挥手臂。一条血线瞬间喷涌而上,我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惨呼。

人头落地,血液在青黑的土地上蔓延。士兵们挥舞起手上的兵器,对着黑如暗夜的天空,发出了有如雄狮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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