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中的敛俞被吊起来打得伤痕累累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我拎着食盒进入思过崖底下的山洞时,敛俞正坐在光滑洁净的玉石打造的桌前,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我大致扫了一眼洞内的场景,差点被石壁上镶嵌的无数硕大的夜明珠和珠光宝气的摆设亮瞎了眼。这幅奢靡享乐的场景,哪有一点儿被关押的样子。

敛俞悠然转头,那张许久未见的脸便出现在我眼前。

同样是精致妖冶的脸庞,我却生生瞧出些许不对劲来。我记忆中的敛俞,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连那周身的表情都慵懒随意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找床榻躺着一样。

而此时的敛俞,脸上尽是冷然不说,连身上的气息都冷得骇人,倒有点像……久居高位、俯瞰众生养出来的气魄。

“花凤凰?”我后背无端升起一股凉意,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小心翼翼。

我还是作那小丫鬟的扮相,他许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我那声称呼时愣了愣,眼中凉意稍退,恢复了几分我熟悉的笑意来。

“阿秋。”他唤我的名字向来与旁人不同,那声“秋”字总会荡上几荡,像是带着几分戏谑和挑弄。

我已习惯他这语气,暗道方才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你那小丫头哭得委实可怜,我还以为你受了多大折磨,如今看来——”我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啧了几声。

敛俞却是笑了起来,“我确实是受了委屈的。”

虽然敛俞脸上没有半分受委屈的表情,但想着到底是因为我他才被关了起来,心下难免几分愧疚。“倒是我连累你了。”

敛俞似是不解,“你又打着我的名号为非作歹了?”

我暗瞪了他一眼。幼时不懂事,在仙界游走时常打着敛俞的旗号,搞得凤族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找凤王讨说法。敛俞倒也够义气,一声不吭地担下所有责骂,然后以牙还牙,害得行月廷也有人隔三差五上门哭诉。

“我的身份想必是传到凤族了。凤王知道你私下里帮我,自要罚你。”

敛俞倒是惊讶,“你身份败露了?”

我更惊讶,“你不知道?”

“最近太忙,没时间打听九重天上的事。”

我这才知道我想多了,那个害敛俞被关的魔族人不是我。“你忙什么?”我问。

“忙着怎么谋权篡位。”

敛俞说得坦坦荡荡,但眉宇间却不见半分戏谑。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花凤凰怕是得了失心疯。

谁人不知凤族三皇子极得凤王喜爱。众人都传,纵然大皇子能力出众,二皇子深得民心,但着平时看着不着调的三皇子才是凤王心中既定的继承人。多次只有凤王才能参加的典礼,凤王都钦点敛俞替代,这是明晃晃的提前培养。

只要敛俞有耐心,稍微收一收不着调的行事作风,这凤族的王位,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敛俞打开食盒拿了一枚桂花糕咬了一口,然后放到鼻下轻轻地嗅着。

我蹙眉,暗道这敛俞果真受刺激了,这桂花糕,他以往不是避之不及么?

“一点小问题,以后再与你细说。”他始终没将那块糕点从鼻间移开,漫不经心地道:“你此番是专门来凤族看望我的?”

“当然不是。”得知他被关与我毫无关系,之前的愧疚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还健在否。”

“你要去魔界?找执离干架吗?”从九重天出来能路过凤族,除了去魔界到没其他去处了。

我坦然点头,“上次掉入幻界,啻晏神君替我寻得一方可以救我父亲的秘术。”

敛俞神色微动,“拿来我瞧瞧。”

我没多想,幻化出那封信递了过去。敛俞安静看东西的时候,又无端显出几分冷然来。我想着这应该是跟他受的刺激有关,没往心里去。

须臾,敛俞自信中抬起头,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有些地方尚有缺漏,我等会儿补给你。至于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魂魄——”他顿了顿,才道:“忘川河的尽头有座望石碑,你可去那处寻一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