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父勇拾掇得挺俏皮的。兴许是过年不上班的缘故,他居然穿着休闲格子西服,配露出脚踝的八分窄腿裤,光脚穿一双豆豆鞋,看上去比平常年轻得多。秦小枫笑着恭维了他几句,问他今天是按原有体系往下讲还是怎么。宰父勇建议这三天加“聊天课”,就是全英文随便聊。

秦小枫觉得是个好主意,“行啊,您出题目吧。”

宰父勇眼睛一转,指着她手里的杯子:“咱们就聊鲸鱼吧。”

秦小枫笑起来,改了英语:“下午好,我是东约克郡的布莱尔警长。上个星期我们在草原上发现一头可怜的鲸鱼的遗体,johndoe。”

“啊,太不幸了,”宰父勇分分钟进入状态:“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它受伤了?”

“没有,据我们的法医检查,它并没有外伤。”

“布莱尔警长,您刚才说它在草原上?而不在海滩上?”

“嗯嗯,先生您真是很敏锐呀,以后我们遇上大案要案也许需要您的宝贵意见。john距离最近的海滨有800米远。”

“有点费解呢,是有偷猎贼吗?”

“呃……并没有,这世上还没有能拖得动它的贼。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是它在海滩上搁浅了。mr.doe是一个年轻健康的小伙子,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它决定与命运抗争,通过翻滚回到海中。”

“johndoe,加油!johndoe,加油1宰父勇逼真地喊道,还捋了捋袖子。

“可是,它不幸滚错了方向,再滚……再滚……后来就是我们看见的这个样子了。”

“唉,布莱尔警长,我明白了,”宰父勇叹息着:“下次我要对在街上问我路的人好一点,当他们名叫john时更是如此。”

“您说得对,您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公民,我代表东约克郡警察局感谢您。”布莱尔-秦警长赞同地说:“或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个gps。嗯,我决定打电话给我的股票经纪人,加码gps行业的头部企业。”

宰父勇悲天悯人地摇摇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悲伤吗?”秦小枫侧过自己的杯子,给宰父勇看上面那只圆滚滚的鲸鱼,它正在浮出水面,庞大的身躯以30度角向上延伸,远处的冰山和倒影是纯粹的冰蓝色。“solo.”

“这是它的名字?梭罗?”宰父勇没听清。

“不,alice.它的名字叫alice.”秦小枫慢慢地回答:“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所有其他的鲸鱼都不认识它,对它的存在一无所知。它属于须鲸亚目,也许是某个未知种类的最后一只成员,也许是一个蓝鲸和鳍鲸的罕见的爱情结晶,也许是一只生而残疾的鲸鱼宝宝。谁知道呢。”

“它体型有多大?”宰父勇很好奇。

“须鲸亚目的个体通常是巨大的,alice有40英尺长、20吨重。”

“哇,那是很大的一只埃为什么您说它是孤独的?”宰父同学勤于发问,课堂参与度极佳。

“它没有家族,没有伴侣,自三十年前人们发现它以来,它独自旅行,独自歌唱,附近没有惯常应该有的鲸群与它应和。”秦小枫转动杯子,神情有些落寞:“它的歌声没有其他鲸鱼听得见,因为它的频率是52赫兹,远远超出正常鲸15到25赫兹的频率范围。”

秦小枫把杯子放在桌上,往后靠进椅子里。“它的喜悦没有人分享,忧伤时也没人抚慰,看见再美的风景也不能指给同伴看。没有爱人,没有小孩,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伤感地微笑了一下:“蓝鲸的寿命起码有50年,除了日本人,它们也没有天敌,很多可以活到80甚至90岁。”

她看着宰父勇的眼睛,轻轻地说:“您想想,请想像一下吧,几十年无人陪伴的生活,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歌声。独唱人生,”她重复了一次:“lifeofsolo.”

她的态度很温和平静,声音小小的。但是宰父勇不知为何突然语塞,接不下去了。

“令人心碎。”他勉强应答。

老师偏头思考了一下:“早先我也跟您想的一样,但现在我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孤独的宿命未必可怕。每朵乌云都有金边,孤独也可能意味着自由,后者是很重要的补偿呢。如果我们再想远一点,孤独既可以是命运,也可以是选择。独自孤独,总比在人群中孤独要好一些吧?”

学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听她舒缓地往下说:“令人心碎?另一只鲸鱼tahlequah,它是一只虎鲸妈妈,怀孕17个月以后生下了一只小宝宝。这是一件期盼已久的大事,整个鲸群拱卫庆祝。但是宝宝一小时内就夭折了。tahlequah不肯放开它,顶着它游动。这对鲸鱼来说其实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学生屏住了呼吸。

“tahlequah顶着它400磅重的孩子,不进食、不休息,往返巡游,从温哥华岛到圣胡安岛,每天的里程大约60到70英里。”

“……后来呢?”

“17天。1000英里。tahlequah终于力竭,宝宝滑入水中,在海底长眠。这才是一场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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