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尘的御剑术操控得极好,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我们就到了扶风城。

阔别尘世五年,突然回来倒有些生疏了。

江无尘倒是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找到一间茶楼,点了几个菜,又吩咐店小二温了一壶酒给我暖身子。

“离灯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先吃点东西。”

许是这教主当久了,不论他说什么都带点命令的语气。江无尘这个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极有分寸,若要入朝为官定会步步高升,但他过于清高孤傲,官场太玷污他了。

入教五年,除了我被贼人挟持那次,我还从未见过他发怒和惊慌的样子,虽然冷漠了一点,但待人是极好的。明明是人人喊打的魔道教主,偏偏生得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吃饭。”他将菜夹至我碗中,又倒了小半杯酒,“喝了,天冷,暖暖身子。”

虽入教这么久,但和江无尘吃饭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他常常忙得忘了吃饭,或是直接差人将饭菜送至房中,数十天闭门不出是常态。

我知道他最近教务缠身,此次下山,明面上是我要来看灯会,暗地里我就想让他出来透透气,整日闷在房中指不定哪天就闷坏了。

吃完饭后,他带我在街上闲逛消食,路过一家成衣店,我非要进去看看,江无尘拗不过我,只好顺从地跟了上来。

他担心我。

店内的衣物样式很多,江无尘常年一身玄衣,我从未见他换过其他颜色。

在店里转了几圈,选了许多都挺满意的,最后相中一件荼白色长衫,让掌柜的取了给他试,他不肯,我好说歹说,直至我答应他好好练剑他才应下。

江无尘的模样生得极好,五官分明,细长的桃花眼,剑眉斜飞入鬓,身材修长,孑然独立,孤傲冷清却又盛气逼人。

从前他穿黑衣时总给人一种疏离之感,如今这身荼白长衫倒添了几分矜贵,像个世家公子。

“好看。”我站在一旁夸赞道,“我眼光真好。”

“无趣。”他被我盯得不自在,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撇撇嘴不理会他,转头对老板说道:“就这件了,他付钱。”

然后回头对江无尘狡黠的笑。他大抵也习惯了我这无赖样,便对一旁侍候的小童道:“都包起来吧,刚才她选的都要了,晚些我差人来龋”

全都......要了?江无尘你可真是有钱人啊,明月不会偷偷干的打家劫舍的勾当吧?

正想着,江无尘一记冷眼扫过来,用了隔空传音:“你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明月有一门术法可以窥探人内心,听到最真实的想法,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奈何这门术法境界太高,我是学不来的。于是特别狗腿的看着他笑:“没说啥。”

店铺老板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谢谢公子,公子出手如此阔绰,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小的给您送到府上。”

“不必了,我差人来取便是。”没等说完他抬脚就出了店铺门,又对我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跟上。”

江无尘这臭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这么冷漠呢,周遭都散发着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知道啦。”我一边应着一边跟上去。

扶风城的灯会很热闹,但远没有长安的盛大。

我又想起了长安,那座故城,还有那铺天盖地的猩红。

江无尘觉察到我的异样,故意引开话题:“阿鸢,想放河灯吗?”

不等我答应,他便拉我在路边商贩的小铺子挑选起来。

扶风城地处偏远,河灯没有长安那般精巧的做工,寥寥几个样式,江无尘挑了很久也没有挑到满意的,索性问了商贩要了些材料自己做。

不久,一盏精巧的河灯便成型了,是一只兔子。他用笔细细画了眼睛和嘴巴,愈发的活灵活现起来,画完之后他又在兔子额头描了一朵梨花。

梨,同离,是我最讨厌的花,没有之一。

我惊讶于他的手艺,堂堂一个魔道教主竟然会做河灯?这要是传出去了恐怕会让人笑掉牙吧。

他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喃喃道:“蓁蓁最喜欢兔子河灯了。”

这是我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难过起来,不为别的,就想着如果他口中那个蓁蓁在的话,他一定会欢喜许多。

江无尘这些年的不易我都看在眼里,此时距离沈蓁蓁离世已经过了漫长的十四年,他一刻也不曾停下寻找她魂灵的脚步。

那时的我年幼,以为互相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就一定不是合适的人,所以我始终不能理解他的作茧自缚。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感情这个东西,存在两种形式,一种叫终成眷属,一种叫相思成灰。

世事流转,思念之情依然会泛着动容的光,让人生生世世都不忘怀念它。

江无尘将笔墨递给我:“许个愿吧。”

我思索了片刻,在河灯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江无尘平安喜乐”。

我能感觉到他的突然怔住,而后故作轻松地笑:“为什么不写希望早日手刃仇人?”

我也笑了,看着他眉间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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