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中,都需要朋友。

在秦州监狱,顾天佑有过爷爷,有过老师,有过敌人,唯独还没有过朋友。

八月末的一天,秦州监狱迎来一批新犯人,当中有一人,与众不同。二十出头的年纪,剃眉纹身,耳鼻穿环,一进来就摆出一副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架势。体检过后被安排到南监区甲字号,进去第一天就跟头铺大打出手。此后几天,天天服水土,把这货揍的鼻青脸肿。每日里,放风区到处都在讲关于这货的传闻。大家都在猜测,这货还能倔强几天。

十天过去了,甲字号监舍的犯人打人打到手软,这货天天一脸桃花盛开,哭过,骂过,晕过,就是没服过。本来甲字号头铺都已打算放弃给他服水土顺脾气,偏这时南监区大佬赵洪恩忽然发下话来,给我往死了弄他。

监区大佬发下狠话,此事非同小可,甲字号里七个人每日里只能发狠往死了折磨这小子。然而,无论遭受到什么样地虐待,每当狱警干部问起,这货总是一句话回答,老子自己摔的。也难怪武警中队副中队长匡世杰跟天佑说起他的时候,末了会忍不住唾一口唾沫,骂一句:真他妈是个贱骨头!

顾天佑听到这儿忽然来了兴致,在里头这么些年,各种各样的滚刀肉见的多了,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今儿是他进来的第十六天,浑身上下已是遍体鳞伤,尽管体格好的出奇,一条命也已去了半条。此时此刻,正半躺在放风区的一角,像一匹受伤的公狼。

一个脸嫩如少年的家伙慢悠悠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面对面打量了一会儿,笑问:“是不是很喜欢被人揍?”

这货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慢慢闭上眼:“小屁孩子,滚远点,不关你屁事。”

“你叫李明博对吧。”嫩脸少年模样的家伙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礼,饶有兴致的继续问:“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进来的?”

一根烟递到了李明博眼前,这货顿时愣住了,伸手接过,下意识的四下看看,迟疑的:“能抽?”

“抽吧!”嫩脸少年笑嘻嘻道:“放心,只要我在这儿,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李明博的烟瘾极大,挨揍也豁出去了,把烟叼在嘴里才想起没有火。只见嫩脸少年正脱下胶底布鞋,从兜里摸出一小片手纸,又放了少量烟丝进去,包了个卷儿放在地上,手按着胶底布鞋在那小烟卷儿上猛烈的搓了三下,拿开布鞋,拾起烟卷,双手一分,里边的烟丝变戏法似的竟冒出烟来。

“没事,雕虫小技而已,比你老兄的挨揍神功差远了。”嫩脸少年嬉皮笑脸的给他点上:“抽吧,不够还有的是。”

李明博狠抽了几口,心绪平静了许多。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对我好?”

“顾天佑。”嫩脸少年主动伸出手:“听说了你的事,有点好奇而已。”

“你哪来的烟?”

问这句话的工夫,又狠狠抽了两口。顾天佑注意到这货抽烟居然是只进不出。

李明博这辈子第一次抽这种两块五一包的三塔,从未想过味道竟会如此令人云里雾里的迷醉。一口抽到嘴里根本没舍得往外吐。

“这个地方,只要你有钱,抽几根烟还是不成问题的。”

顾天佑小小的吹了个牛皮,这包烟其实是从南监区大佬赵洪恩那要的。

“我有钱!”

“有钱就有烟。”

“找你买行吗?”

“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任他们那么折磨你?”

“我是个罪人,罪有应得。”李明博叹了口气,道:“看在这根烟的份上告诉你吧,我是开车撞人进来的,当时嗑了几粒药,什么都忘了,结果撞死了四个,后来才知道其中有一个孕妇。”

“你想赎罪?”

“我想受到惩罚。”李明博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做夹烟状。顾天佑不动声色的又给他点上一支。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一闭眼就看见那女的浑身是血,抱着个死孩子盯着我。”李明博挣命似的狠抽几口,舍不得张嘴,用鼻子抽了几下空气,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挨揍以后就能睡踏实了。”

这大概就是临床心理学里所说的自虐型人格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受压型的还是先天的。看他这穿环纹身的鬼样子,还真不好说是前者还是后者。

“怪不得老赵放话让他们往死了收拾你,这事儿算你倒霉,他就是因为老婆被人撞死,一怒之下砍了肇事司机才被判的死缓。”顾天佑在李明博肩膀上轻拍两下,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他们打人的经验很丰富,一般来说下手都有准儿,不然就算你再抗揍也早起不来了。”

“无所谓,让他们接着揍好了。”

“不怕再挨下去哪天倒霉被人弄死?”

“死就死,早死早托生。”

“你爹妈也是这么想的?”

提起爹妈这货顿时没词儿了。出神沉默了许久,直到烟头烫手指才回过神来,连忙狠吸了几口。忽然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又烦躁的抓了几下头。

“行,知道忏悔还知道心疼爹妈,至少还有点人味儿。”顾天佑不等他吭声,又悄然递上一支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