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抿着那厚厚的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月前,宫里就传出了要为神策军添置战马的消息,前几日去拜见太府卿又确认了一遍,上面确实已经拟定了计划,大约是在明年的秋后,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怕是明年国上供的丝绸数量要剧增数倍,江南、河北、河南各地听说劝农课桑的政令都已经下达,伯鸾也要赶在年关前亲自回一趟扬州、河中府那边。”
“喔,如此重大的事情,那些管事们怕也做不了主,小郎是该亲自去一趟”,齐氏思索着答道。
“也不仅如此”,苏景眉梢忽然皱了皱:“京中的邸店、柜房生意让陶家得了大头,我们还是得在老本行上面下些功夫,我也大致听说明年仅是易马就需要交给突厥人近万匹丝绸,除去河北、蜀中各地,落到江南、河中等专司户手上的数额恐怕就有三、四千余匹,这次劝农政令下达后,蚕丝的产量自是可观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在各大商家之前预定下所有桑农手里的蚕丝。”
“喔,这事小郎与二婶自己便能做主,倒也无需告知奴家与宁儿的。”
苏景与周氏彼此顾视着,面上忽然现出一丝苦意。
周氏冷不禁的又打量了眼苏宁儿与齐氏,温笑道:
“这件事情毕竟关乎着苏家的存亡,还是得让兄嫂与宁儿知晓的,今年替苏郎捐这朝议郎的官位,花去府上几十万贯银钱,眼下苏郎谋划的事情,奴家也是认可的,不过想要拿下江南、洛阳那几处种桑沃地,所费银钱甚巨,凭着府中所剩现钱只怕难以如愿,还要抵押扬州祖宅和那边的邸店、田产。”
苏宁儿听着心里一阵慌乱,这可是将整个苏家的家产拿来赌这桩生意呀。
然而她又知道这些事情自己是插不上嘴的,无非是陪着这位母亲听听罢了。
齐氏也有些惴惴不安,审视着夫妇二人,质问道:“小郎与二婶看来都已通了气吧?”
周氏眯着眼,不假思索的就答道:“奴家倒觉得是没有多大风险的,眼下海路回暖,那些胡商们也盼着可以多换些丝绸回去,咱们京里的生意,不论是邸店、商铺,还是与宫里进贡的都不如陶家,也只能在这方面搏一搏了,总不能处处都让陶家打压着。”
“哦,既然小郎与二婶都有了主意,倒也不必再过问奴家的意见”,齐氏说着又看了眼苏宁儿:“这丫头更是不懂商道,又是女儿家,帮不上什么忙,小郎一切还需谨慎些才好。”
苏景挤着眉头,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深沉:“伯鸾自当谨记兄嫂的教诲,只是伯鸾近日就要离京,府中事情兄嫂还是要帮衬着六娘”,随后他又轻瞟了眼周氏,语气中夹着些无奈:“她总归还是不如兄嫂稳重。”
周氏这次倒也没反驳,虽说有些恼怒,但还是尽量温顺着答道:“你这田舍汉,说这些作甚,便放心前去打理各地的事情吧,京中奴家遇事自会去与兄嫂商议。”
“嗯”,苏景苦闷的咧了咧嘴角,仍有些不放心,紧盯着苏宁儿,语重心长的道:“如果与庆王府的婚事能定下来也早些派人去扬州那边送信,若是诸事顺遂,我定赶在年关前回到京中。”
众人都静静的听着,周氏的眸色这时也变得深邃起来,小声的道:“只盼祖宗庇佑,这次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如果能挽回与庆王府的这门亲事,对苏家来说,往后就能顺遂许多。”
“自是如此。”
......
这席家宴,虽说看上去比先前融洽了许多,但苏宁儿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而且,周氏与那二叔几番言语下来,菜也凉了大半,中间虽说也让厨房那边重新上来几道菜,她终觉有些乏味。
方才周氏将话都说的挺好,可上次苏景不在的那半月,周氏因为退婚的事情却没少到棠华院来为难。
说是遇到事情会与齐氏商量,苏宁儿听着实在很难相信,周氏的秉性她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冷静的时候尚还好说,一旦摊上些事情脑子一急免不得就要六亲不认。
所以,苏宁儿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慌。
回到棠华院,齐氏牵着她去到厢房中,母女二人坐下身来,席上那一番深谈,她自是有许多话要与这女儿交代。
苏宁儿也十分清楚如今的形势,所以早已做好了打算,准备聆听这位母亲的教诲。
齐氏吩咐庆春去里间拿了盒甜点过来,递到苏宁儿手上,嘴里含着笑意,慈祥的道:“再吃些吧,下午才让庆春去敬云斋买来的。”
苏宁儿看着面前的粉色甜点,心里自是暖暖的,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这母亲怕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呀,怎么每次都能料事于先。
这些日子,她嘴馋的毛病倒也是没有减弱半分,即便是重生一次,对于吃仍然很钟爱。若是没有胃口便罢了,一旦有了食欲那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端起那盒甜点也不客气,笑吟吟的便吃了起来。
刚来这里不久,她其实就曾吃过这样点心,外面裹着的那层蔗浆、有时候又或是蜂蜜,都带着浓浓的甜香,入口甚是丝滑美味。
沁儿、霜儿说这道点心被称作“酥山”,在各处的宴席上十分流行。而敬云斋的做法更是别致,不光色泽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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