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回,柳枝吐绿,桃花临水,张坤心情欢快,他收起招牌,将那些字画,送人的送人,打包的打包,打算后日辞别了道安和徐统,就要带着孩子们,下江南啦。
有人进来,张坤正蹲着卷画,觉得光线一暗,抬头,是一位青年公子,青衣素帽,却给人一种彩绣辉煌的感觉,两道浓黑的剑眉十分醒目,造型凌厉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陷的眼睛,张坤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眉目,来人居高临下,看着张坤,一言不发。
来人既不说话,张坤更无话说,继续卷自己的画,卷
好后,直起腰来,和另外一摞卷好的画放在一处。
“先生这是要停业吗?”来人看一眼空荡荡的墙壁,问道。
“是的,足下要买字画的话,请到别家店去看吧。”
“我对字画没有兴趣,听说先生会卜卦,我想请先生为我卜一卦。”
“不好意思,足下也看到了,鄙人已经关门大吉,不算卦了。”
“看来我来得不巧了,不过,足下如果想顺利离开这里,还是最好为我卜一卦,否则先生就好好为自己卜一卦,看看明天会在哪里?”
“来者不善呐,”张坤心想。此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张坤脑如雷电,画面狂闪,他想了起来,在邺宫寺时,他曾远远地看过他几眼,此人正是太子石宣,怪到语气如此强横。他来干什么呢?
他略一沉吟,说:“足下既如此说,在下只好献丑了。”
“好说,我心中有一事,望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不知足下所问何事?”
“可否请先生一猜。”
这是考我呢,张坤心想,此刻唯有鼓捣三寸肉舌,蒙得过就好,蒙不过也只能听天由命。
张坤定睛看了来人一会儿,说:“足下眉间坟起如山,眼神凌厉中却有几分迷离,脸色焦黄,主内怀大忧,疑神疑鬼,睡卧不宁。”
年轻人脸上抽搐了一下,剑眉倒扬,发出一声尖利的笑声,说:“先生这是看相呢,还是看病?”
“相理亦如病理,身体和命运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据在下看来,足下所患之症,非药石可医,此乃冤魂索命。”
来人脸色大变,拱手长辑,说:“此事不知可有解救之法?望先生不吝赐教,救我此难,我必有厚报。”
张坤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暂时蒙对了。所谓冤魂索命,是他借王波父子五人被冤死之事,随口一诌,石宣心里有病,果然害怕了。
说起来,王波父子之死,真是天下奇冤。公元344年,天现异象,出现了荧惑守房(也叫荧惑守心)的天文现象,所谓荧惑,就是火星;所谓房(心),就是今天所说的天蝎座,天蝎座由三颗星组成,中间那颗是心宿二,另外两颗星就被称为心宿一和心宿三;所谓守,就是行星暂时在某个区域滞留不去,这就叫守。合起来,就是火星在心宿,也就是天蝎星座附近长时间停留。
这本来是正常的天文现象,可是古代的星象学家,特别会拿星象说事,认为天蝎座是天子的明堂,中间最亮的心宿二代表天子,心宿一是太子,心宿三是庶子,当荧惑这颗漂移不定的灾星靠近心宿时,天子就将有不祥的事情发生。这种无厘头的附会,遇到圣明之君,自然不攻自破。
比如春秋时期的宋景公,就碰到了一次荧惑守房事件,当时就有人劝他想办法嫁祸于人,先提出转移到宰相身上去,宋景公说不行,我还要靠宰相治理天下;有人又劝,那就转移到百姓身上去,宋景公说百姓是国家之本,我不能祸害百姓;其三,那就转移到收成上去,宋景公再次说不,收成不好百姓吃什么?三个馊主意,宋景公都没听,老天爷也没拿宋景公怎么样。
但是石虎信这个,古来暴君昏君都信这个。当星象学家赵揽报告石虎这个异象时,石虎十分害怕,问赵揽这可怎么办?赵揽说只能转嫁给大臣,而且是姓王的大臣身上。
“谁合适呢?”
太子石宣恼恨禁卫军领军王朗,王朗曾上书石虎,说太子石宣滥用民力,耽误农时,于是石虎下令让太子停止修宫殿,解放民夫回家种庄稼。这事让石宣恨上了王朗。这次荧惑守心,石宣心想报仇的机会来了。
赵揽和石宣早串通好了,正盼着石虎这一问。他说:“领军王朗地位尊贵,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王朗是石虎的眼前红人,石虎舍不得,又问:“还有谁合适呢?”
这个问题赵揽和石宣可没事先沟通过,事急之下,他随口说:“中书监王波。”
石虎一拍大腿,这个可以有。王波这个人爱出馊主意,五年前,成汉荆州刺史李闳被晋军俘获,途中逃跑,一路跑到了后赵。第二年,成汉皇帝李寿写信给石虎,希望把李闳送回来。信的开头称呼石虎为“赵王石君”,那时石虎自称后赵天王,比称帝谦虚了一个档次,但是他可以自谦,别国国君在国书里,只称他为王而不为帝,他就很不高兴,不想搭理李寿。王波建议,成汉虽无礼,但他日可联合成汉,夹击东晋,不宜得罪。不如不要计较署名这种小事,和成汉通好,礼尚往来。石虎一听,有道理,就写信给李寿,当时恰好挹娄国向后赵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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