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后,按旧制,谢家兄弟要守孝三年,可眼下谢尚刚升任豫州刺史,牛渚建设初具规模,加之朝局刚刚稳固,太后特下旨意,谢尚不必居丧守制,应以国事为重,继续出镇豫州。谢奕则弃官回家,守丧三年。

谢安在建康又待了一段时间,带着夫人和部分兄弟子侄去会稽东山,在那里的青山绿水中为父亲祈福。

刘夫人到了东山,看见满山翠竹,泉水叮咚,溪流蜿蜒,欣喜若狂,没人处,一下跳进谢安怀里,夸我的老公真能干,这里真是人间仙境。

谢安亲亲夫人,笑说只要你喜欢,咱们在这仙境里住一辈子,如何?

此后,谢安夫妇带领子侄们读书游玩,谢安常常组织家庭读书会,让侄子侄女们畅谈学习心得,赋赋诗,下下棋。或者和支道林、孙绰等人往来闲游,纵谈古今。

谢尚则回到豫州芜湖驻所,经过半年多的建设,牛渚驻地建成,谢尚喜欢这里大江奔流的气势,于是将治所从芜湖搬迁到了牛渚,在长江边上办公,练兵。

风雅如谢尚,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埋头工作,一有余暇,就带着三五好友四处闲游。有一次出游,野餐时,他们坐在一块大石上,谢尚以手叩石,伴着节奏唱起了歌,忽然他觉得这石头声音清脆,异于常石,他想起父亲以前说过,古时太乐,有石磬伴奏。谢尚有心,就命人将这块大石抬回府中,裁割之后,制成磬石。谢尚小时常听父亲谢鲲讲述太乐的美妙,心甚向往,可惜南渡后,朝廷忙于自存,哪有闲心操持太乐之事。他很想重现太乐盛况,可惜乐人流散,乐器更是不存,即使是父亲,也只是在中原时,有幸参与太乐盛会,会唱几首诗歌,何曾留心乐器制作,乐工之间的配合等细务。谢尚虽制成磬石,可也不知道具体怎么用,只是不时玩味,聊做安慰罢了。

公务之余,谢尚最喜欢带几个幕僚和卫士,游山玩水,江上泛舟,美酒鲜鱼,白日笙歌,月夜闻笛,谢市长过得那叫一个风雅,自在。

一个秋月夜,谢尚见月色如水,让人搬了一坛酒,几个食盒,上船漂流去也。此时天朗气清,谢尚起身站在船头,月涌大江,波光闪烁,两岸浓密的树林,黑漆漆的,笼着一层薄烟。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吟诗,没听全,隐约有几句吹到耳朵里“中庸难为体,狂狷不及时。”“躬耕南山下,芜秽不遑治。赵瑟奏哀音,秦声歌新诗……”情致动人,辞藻清丽,谢尚起了兴致,吹起笛子,给吟诗人奏起背景音乐。诗人听到笛声,声音抬高了一度,更加清亮,又吟了一首诗,这回谢尚听得清清楚楚。

“周昌梗概臣,辞达不为讷。

汲黯社稷器,栋梁表天骨。

陆贾厌解绉,时与酒梼杌。

婉转将相门,一言和平勃。

趋舍各有之,俱令道不没。”

以汲黯、陆贾自期,看来这也是个自视颇高的主儿,志大才亦高,谢尚顿起爱才之意。

他吹起一支欢快的曲子,向诗人示好。

知对方有相邀之意,诗人划着一叶扁舟,踏月而来。

来人上了谢尚的船,原来是个少年书生,布衣布袍,眉目清朗,灵秀天成,和这月夜很配。

“在下袁宏,见过谢将军。”

“你认识谢某?”

“谢刺史风采,何必见过面才识得,您在的地方,怕是月色都要逊几分。”

“诗才了得,口才更了得,谢某都有些飘飘然了。”

谢尚命人给少年书生倒上酒,说:“足下小小年纪,才

情抱负不凡,不知和陈郡袁氏可有渊源?”

“晚辈袁宏,正是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随祖父过江南渡,父亲任临汝令时,举家到了豫州,后父亲去世,我和寡母相依为命,家贫,靠给人在船上佣工度日,闲暇时,读几本书。今夜在船上留守,看月色清明,心中一时有感,念了几句歪诗,不想惊动将军,得与刺史大人相会,大幸,大幸。”

谢尚笑道:“陈郡袁氏,是陈郡著名的世家大族,且与

敝族出自同郡,这么说我们还是老乡呢,只是你我都出生在江南,竟无缘到故乡一游,实是恨事,他日克复中原,你我同归陈郡,方是人生大快意事。今日相遇,实是有缘,如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我虽痴长几岁,可惜学业不精,老大无成,小兄弟不嫌弃的话,你我结为忘年之友如何?”

“谢氏世代文宗,将军的父亲、叔父文名播天下,谁人不知,将军文采风流,琵琶绝技,连桓荆州都惊为天人。将军的堂弟谢奕、谢安、谢万,无不是当世俊彦,玄门高手。将军如此谦虚,倒叫我不敢仰攀了。”

谢尚哈哈大笑,说:“咱们就别谦来让去,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兄弟,好不好?”

“痛快,小弟敬您一杯。”

那晚两人促膝而谈,一见如故,聊了一整夜。

这个袁宏,16岁,祖上曾经很阔,七世祖袁滂曾任东汉灵帝时的司徒,六世祖袁涣任过曹魏时的郞中令,但到了袁宏的父亲袁勖时,袁勖刚入仕途,任临汝令没多久,不幸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家境日衰。他一边读书,一边帮人在船上佣工养家糊口。此子有心,知道谢尚文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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