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光了实习挣的那点儿工资,还有欧老师买走我毕业作品的钱。我躺在颍秀客厅的沙发上,反复玩弄着剩下的最后一块硬币,朝天花板扔去,然后用手接住。我尝试着用十分到位的力气将硬币扔的刚刚触到天花板,但又不至于力气太大砸到天花板。那枚硬币最后掉在地上,滚进了沙发底下,我没有弯腰探脑地去找。

我不好意思开口向颍秀借钱,第二天醒来时,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沓钱,颍秀在旁边留了一张纸条:“来这么久了,花的也差不多了。这些钱省着点儿花,我出差一周,把家看好。”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感到我需要一笔钱来解决生计问题。三天后,我出现在一条渔船上,我想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顶替的那天临时有事不来的一个船员,我能上那艘船,完是因为船长也是画画出身,作画家的梦想被连续的贫困击倒之后就做起了捕鱼生意。

“年轻人,我知道这方面你什么都不会,但没关系。”船长允许我上船的时候对我说:“你应该看看更为广阔的东西,才能理解深刻理解画是怎么画的。”

那是我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进入大海。我所要做的工作很简单,跟一个黝黑精壮的小伙儿将捕上来的鱼装进制冰柜里。

最初,在摇晃的船上站稳都是一个问题,当我慢慢适应在摇晃的船上行走的时候,第一条被我们抓住的鱼的鱼腥味迅速弥漫了整个船身,紧接着一条条被拉上甲板的鱼更加的拼命的往外散发鱼腥,那种不可阻挡的味道像是船受了海神的诅咒,我在船上吐了一次,扶着护栏拼命地把秽物吐向蔚蓝的大海,看着我吐出的秽物随着起伏地海浪慢慢消散。我为那些挣扎的鱼感到难过,觉得它们和我有几分相似。

我们在海上和鱼战斗了很多天,前两天我还记着时间,在我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之后,再也不记得究竟过了多少天。摇晃的船让我的睡眠无比的好,有时候我一觉醒来看到海平面上的红色太阳,一时难以分清究竟是早晨还是黄昏。直到想起我刚从夜晚过来,才能确定那是日出,然后迅速和船员投入工作当中。

一天晚上——我猜想可能出海5-8天的时间之后,船长让我和他坐在船首的甲板上,一弯上弦月挂在天空,头顶的星星干净、明亮,像是刚从海里淘出来嵌在天空。船长端着一瓶酒。

“你为什么要在劳务市场找出海捕鱼的工作?”船长问:“来这座城市以前,你连大海都没见过,你甚至都不会游泳。”

“一者因为我喜欢大海。”我说:“再者,我需要挣点儿钱。”

“带没有出海经验的人上船,是十分忌讳的。”船长说:“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让你上船吗?”

“为什么?”我问:“我以为肯定不会有人带我上船的。”

“那天在劳务市场,我一眼就看出你是画画出身。”他说:“相信我,我对画画的人有一种强烈的感知,这种感觉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

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他从小就喜欢画画,梦想着将来能够成为一名画家。但他的家庭没有支持他成为一名画家的条件,绘画的工具和耗材太过于昂贵。但他的父母依然省吃俭用利用节省下来的钱为他购买绘画用品,他曾经想考美术学院,但最后因为上学期间高昂的费用让他彻底放弃。

他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来到现在所在的城市打工,最开始他利用工作之余画画,工资的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生活,一部分用来买画画的东西。直到有一天他来这座城市看到了大海,他知道原来真正的广阔是这样子的,他为自己以前的孤陋寡闻和偏居一隅的生活模式感到懊丧,他曾经梦想成为画家,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没有想着走出来,他为自己以前梦想成为画家的想法感到无比羞耻。

“只有见到更为广阔的东西,你的画画、你所有的坚持才会有方向,才会有意义。不仅仅是因为贫困,我从来不在乎贫困。”他呷了一口酒说。

他把所有的绘画用具都扔掉了,再也没有画过画,他跟随一艘渔船学习打渔,他希望融入大海找到更为神秘的、动人心魄的启事明灯。

“我打了十一年的渔。”他说:“永远的喜欢上了大海。”

“你不是喜欢上了大海和渔船。”我说:“你只是讨厌了陆地而已。”

“随你怎么说吧。”他说:“我希望你亲身体验一下真正的广阔,你的努力才有价值。”

他那天在劳务市场跟我说打渔的会很苦,出去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告诉他我从没有出海的经历,连游泳都不会,平时洗澡水埋过胸口以上就感到呼吸困难。他说打渔不需要会游泳,只有被打的鱼才需要。

后来的那些天,我熟悉了船上几乎和打渔有关的所有操作,但我做的更多的事情依然是把打上来的鱼储存在制冰柜。

上岸的时候,我觉得像是在海上过了一年,但日历上的时间告诉我的确只是在海上待了二十八天。没有方向感和时间感的生活会把时间无限拉长,我习惯了摇晃的船体带给我晕晕乎乎的感觉,只吐了那一次。但我始终都没适应海水的味道,那些溅进嘴里的海水咸的像嘴唇咬烂时渗出的血的味道,更像是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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