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她不是三岁孩子,非要你提醒了才会做事。”
出别邸,还是一意朝前走,毫无坐车骑马之意。我想问他,但知多半又要被他打回来,忍住了没问。
阳光灿烂,我这些日子心绪不佳,连房都少出,乍然接触到刺眼的万丈光芒,有一刻眩晕。他猛地住脚,冷笑:“你看看你,象什么样子,成天躲在房里,想心事,流眼泪,把人搞得苍白虚弱,你倒真是越来越象深锁侯门、高贵娇弱的千金小姐了――不,晋国夫人!”
他的眼睛里一点不掺假的怒火,我静静听着他的教训,他恶狠狠说完了,继续恶狠狠瞪着我,道:“怎么,又生气了?”
我无奈地摇头,低声说:“好象你在生气。”
“我哪有生气?”他的眉头又拧起来,他停了一停,眼底里掠过一阵痛楚,火爆的意念在这阵痛楚中突然倾颓下来,“云……”
这个人毫无顾忌,吸取了上次野郊措手不及的教训,我不再让他说出不想听的话:“照这样走法,天黑了也到不了你家。”
住入宗家,果然清静下来。许瑞龙和宗家素无正面联系,自然也不好借故上门。
质潜尽管事务忙碌,仍然每天抽出空,陪我拜访朝中大员,逐个旁敲侧击。多日奔劳,成效甚微,这些朝廷的大员,即使自己有主意,也是支支吾吾,话东指西。他们抬出了许瑞龙,许相权倾当朝,百官唯其马是遵。
还提出另一个人,枢密使龙谷涵。龙元帅天下兵权集于一身,自然炙手可热。“我朝唯许相,与龙元帅,出言可决。”说这话的便是礼部侍郎杨思汛,暗示着让我们从这两人之间择其一。
对许瑞龙,我怀着一种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最好永不见他面。况且以他和清云的矛盾,想他来支持清云,根本是异想天开。而龙谷涵,也是质潜入京以来心急寻找的人,恰恰巡边在外,求访不得。
在这期间,我亦见到宗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头一个是梁三爷,质潜祖父辈的老人,质潜对他十分尊重,目前已不管事。温八,他比质潜更早动身,途中安排事宜,反而是晚到京城,我住到宗家以后好几天方才归来。他和梁三由于位望尊崇,别处另有府邸,鉴于近期宗家的那件大事,温八住在府里协办事务。秦十五秦十七,同胞兄弟,是目前质潜的得力左右手。
兵备权争取的失利,最有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但这些人,无论哪一个让质潜去猜疑,去揣测,都是无法忍受的痛苦。他们都是为这个家族出过力,流过汗,甚至是冒过凶险拚过命的人,从感情上来讲,质潜决然无法想象是这几个人当中出了纰漏。
宗府后园,有大片无边无际的果树林。这是由于质潜那体质先天虚弱的父亲,生前几乎以果为食,专门种植培养的。我小时来玩过,逢果树交替果熟的时节,绿叶滴翠,金梨,紫葡,红枣,苹果压枝,香蕉垂体,一树柑橘丹林尽染,五彩缤纷灿若云霞。
我如今所住的屋子,每日早起晨妆,自窗中望出去,阶前一片浅绿,草尖叶儿上露珠滚动,在早起晨光下晶莹闪耀。延伸出去,就看到那片果林。杨梅、桂圆等果树叶四季常青,远观垂垂如碧玉雕成,虽未到大量开花时节,一股天然果实的清新香气已在林内氤氲弥漫开来。
迦陵和几个丫鬓在草坪上玩耍,清脆快活的笑声伴随春风一阵阵送进房来。天气逐渐变暖,她脱掉了鼓鼓的小棉袄,换上红袄红裙,只有肩、袖、裙子的下摆坠了一圈细绒,越映衬得脸儿雪白,大眼睛永远因为欢笑而弯弯向上如新月。
几个女孩子玩着捉迷藏游戏,边玩边逃,钻进了果树林中,起先还看得到人影晃动,过得一会渐行渐远,只听见隐约嘻嘻哈哈的笑声,看不到人了。
我倚在窗边瞧着她们,自己年龄虽不很老,心境上面,仿佛是远远跟不上那样的年轻了。
天空中白云悠悠,飘浮变幻,恍如人生,在静思之中,变迁得已太多太多……我虚掩了窗户。
迦陵的笑声又一次朗朗传出,红影一闪,到了太阳底下。
她的头在果林里被树枝勾乱了,出了林子,把髻子解开,一头乌云散落下来。
又一个人影闪出来,体宽腹圆,一团和气:“迦陵……”
迦陵格格一笑,躲闪着:“温八爷,你大人大量,把钗子还给我吧。”
温八手一晃,指缝里亮生生的,是一枚钗子,笑道:“你这么说,我是不还的。”
迦陵笑:“那要怎么样说呢?”
“一只钗子,何必这么着急。”他笑咪咪地说,“丢了,重新买一支嘛,值得几何?”
迦陵娇嗔:“八爷,别玩了,钗子是小姐送的。”
温八笑道:“是小姐送的,可也不是稀世珍宝。若是情人送的,纵然是荆木黄杨,也合好好珍藏。”
迦陵满脸飞红,跺足道:“八爷,你是个老人家,说些好不尊重的话。”
林子里传来“迦陵,迦陵”的叫声,温八笑道:“迦陵姑娘别生气,我和你闹着玩呢。”
等温八去了,我才自窗边露出半个身子,迦陵急急向我跑来:“小姐,你看……”
我及时制止,眼里有怪责的意思,怪她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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