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拢雪庵外面就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这青年是一个人来的,拢雪庵的姑子们自然不肯让他进门。他就等在门口,看能不能堵到穿着常服的人。

水仙正要出去,在门口见着他,看门的说都在这等了大半天了,于是把人带了进来。

此人其貌不扬,衣着普通,称不上多干净,反正就是那种扔进人堆中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

厢房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副画,画的是月下红梅,用的也不是寻常的石榴红或是朱红,而是调了花青的胭脂,正是前朝大师吴道子的画。这画是宫里赏下来的,是镇庵之宝。

静安师太怕月华闲着无聊,送过来的。

月华也受了她的好意,布施了不少东西,捐了不少香火。

房门打开,水仙领着人到了廊下,在门外说:“前些日子说的人来了。”

月华问:“太后那边没惊动吧?”

“那人是自己来的。”水仙说。

那可真是不容易,找到这儿来。月华想:“你让他进来。”

水仙领着青年进去。

青年行了一礼:“在下……”

“你别说,本宫想想,你是……本宫想起来了,你叫吴常。”月华背着手说。

水仙皱眉,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谁家取名会用这种不吉利的字眼?

“对,正是在下。”吴常到是不卑不亢。

月华很欣赏这种态度。眼前这人到是和刘逸跟前的卫慎有些像。

“先生是愿为本宫效劳了?”月华问。

“虽然吴家的家训是子孙不得卷入朝廷的纷争中。”吴常答,“但大丈夫在世,自当顶天立地有所作为。”

“这句话我喜欢。”月华说,“只是,本宫现在也略有难处。宫中的太后一来,本宫就要住进尼姑庵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也不好留先生在这的。”

“无妨。”吴常说,“我在京城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住处,这点还清王妃不用操心。”

月华点头,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月华留了吴常用饭,虽说庵里不能食肉,但月华身边带的厨子,都是一顶一的,做了一桌素宴,照样把吴常吃的浑身舒泰。

午膳过后,吴常就离开了。

水仙的忍耐也到了极限:“那吴常也太厚脸皮了,也不懂什么叫做客气!还真留下来用膳?真当自己是画圣吴道子了?”

月华:“话不能这么说,若我们只是惺惺作态,日后如何取信于人?我也挺喜欢他的。”

“就算您欣赏他,也不必一点要把他放在身边啊。”水仙说,“皇宫里画师那么多,民间画得好的也多,结交就是,何必一定要招到王府里当幕僚。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只怕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比如,包养面首什么的。

“你不懂。”月华说,“你去,把我房里第二格柜子里的两把尚自拿出来。”

水仙去拿了,月华小心地展开,水仙“啊”了一声。

上面提了一首小诗: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

这诗做的挺好,只是这不是水仙惊讶的原因,水仙看到了那上面的题字,分明是先帝文帝的手笔!

月华可是和先帝毫无关系,怎么会有先帝的东西?

水仙难以置信。

“我第一眼看过去以为只是巧合。”水仙说,“你看这一个。”又打开一个扇面。

这扇面上是一副题花。是前朝的画圣吴道子的画。画面颇有意境,飘飘欲仙。

“这……不会也是刚才那人画的吧?”水仙不相信地问。

“正是。”月华冷静地答。

水仙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人擅长临摹。可以模仿任何人的笔记。”

“据他自己说,他祖上是宫廷的画师,肯定没少干过这样的事。规矩也都懂。”月华说。

这个人有大用。

虽然他的先人告诉他,不要涉入宫廷,但是们一旦有机会他也不愿意错失眼前的机会。

也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名利皆为过眼云烟,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必将遗臭万年。

吴常眉目间正气凛然。

此人所图,必然极大,大到,整个天下都装不下。

月华欣赏这样的人。所谓英雄惺惺相惜,不过如此。几个破落书生一起聚在吴常家喝酒。一个指着吴常,大着舌头,嘟嘟囔囔地说:“你,你小子,不,不简单啊,靖南王府都对你另眼相看……”

“承蒙王妃厚爱。”吴常尚能保持清醒。

另一个说:“我听说,靖南王妃得罪了太后,被各种打压呢。”

“以在下的拙见,那王妃的气运,要比太后可高得多。”无常说,“我便赌上一赌,看靖南王妃到底有没有这天运。”

第二日,平西王刘速如约送来了拜帖。虽然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可水仙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一种天成的因果。

月华差点都忘了,刘速曾和她相约喝酒的事。现下月华不在靖南王府,什么都不方便,什么又都太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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