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闷,相柳从数年的沉默里终于又开了口,“你是不是在海底呆闷了?”久不成言的喉咙突然使力,有些发紧,相柳见她没有反应,也习惯了,自说自话着,“今夜带你去海面透透气,我其实也很久没认真看过月亮了。”

他第一次带着她离开贝壳,护着她游动,然后,许许多多的回忆涌起,那是她还是玟小六的时候,自己也曾牵着她的手同沐这片月光,如今月光未变,而她……海底到处都是二人的回忆,相柳自带她回贝壳之后,很少四处走动,生怕触景伤情,但现在,相柳开始有所期待,如果这些回忆里的风景能让沉睡的她感到快乐,那么,他愿意带她一一重走一遍。

就这样,隔个五六日,相柳就带她出去转转,仿佛二人又回到防风邶身份的时候,也是这样隔了五六日,便一起游走在人间繁华里,所有的结伴而行,随着小夭的沉静而碾至成尘,相柳于是开始了另一种期待,期待所有的苦痛之后可以开出一朵小花。

在结伴同游的日子里,虽然小夭不会做任何回应,但相柳开始努力将自己的感受说给她听,方才看见了一朵巨大但有毒的水母,像一朵倒扣的灯笼花,世人惧怕这东西,其实只是一种没有脑子只有肌肉积极的家伙,很容易便能驯服;这会儿前方游过一群巨大的蜇鲂,渔夫们总爱叫这种鱼“翻车鱼”,因为它们喜欢去撞击小船,但相柳凑在小夭耳边轻轻说,其实,它们只是出于好奇想跟那些小船儿做游戏;今晚是上弦月,自己需要在满月时为她以心头血注生机,所以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满月了……一想到满月,就又想起她那个偷偷收藏自己回忆的狌狌镜,圆圆亮亮一柄,相柳想过无数次,将自己的脸从那面镜子里抹去,但一次次地又有些不忍心,总有一日,自己对她的纵容会害了她,所以趁她沉睡,相柳又再提了一次,“等你醒来,狌狌镜里的东西,一定要抹去。”

相柳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但依然不断地跟她对话,于是相柳发现小夭大部分时候,表情都开始变得平和舒展,相柳便当作她也是喜欢这种二人结伴的旅程的。

他们偶尔也会遇上海上的涡流,于是相柳跟她提到自己从死斗场逃走后遇上了海底大涡流,也是因此,被义父共工所救,他难得地从小夭脸上看到不太开心的表情,她在为过去的自己担心吗?她此刻实在不该再为任何事劳神,所以相柳止住了话题。

似乎对着小夭回忆往昔,也变成一种快乐。相柳与她分享了从出生以来的许多往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那些事,相柳事无巨细,想到什么就说给她听。而小夭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安静而平和,哪怕再不堪的过往,她都照单收。

那是忽然地一日,相柳以灵力听见了小夭的呼吸,不是这副躯壳,而是……她的神识。这应该是不错的迹象,神识恢复,也意味着,她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吧。

海底的三十七年,似乎是他们二人偷来的,完意料之外的相处,又恰似人间夫妻的共度。那是足以从青丝到白首的时间。三十七年,每一个日日夜夜,他用炽烈体温诉说着对她的情感,每一次月圆之夜,他给过她最强烈的爱意,情蛊相系,唯有爱,才能让一个心跳抵达另一个心跳。

相柳觉得自己常常陷入这种诡异关系里,甚至巴不得沉浸在这一刻,他不必是相柳,也不必是防风邶,他只是他自己,满心热望地拥有部的玟小六,而她就在这里。

所以即使他知道,还需要更强烈的爱意才能将她唤醒,他还是一再地止步,因为,他也知道,那最后一步对她的未来事关重大。神族生命漫长,她会同意自己这样做吗?

可如今,她似乎神识恢复了,那么所有的相拥而卧血脉融合甚至自己偶尔情难自抑地偷吻,似乎都成了一种逾越,看来,终究是到了那一日。

相柳算了算,今夜也恰好是一个月圆之夜,三十七年,四百四十四次月圆之夜,而今夜这一次,是该试试将半身精血给了她,她应该会彻底地醒来……也会变成……半神半妖,相柳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能想想好的方向,为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有了这半身精血,她就能同自己这般畅行海底,管他涂山氏赤水氏还是轩辕,不过都是陆地上称王的能耐,而对她而言,哪怕有一日陆地上不想呆了,大海永远都是她的家园,是她永远的底气和归属。

若是这样,哪怕自己真的一战之后无法回到她身边,哪怕涂山璟也有辜负她的可能,哪怕血脉至亲也令她伤痛,起码,还有大海,永永远远都是她安的归宿。

相柳苦笑着,即使无法给她百分百的承诺,也要给她安排好完完的依托。

相柳用三十七年为她编制了一场最美的梦境,而今,亲手打破这场梦,也是为她。

146真正爱一个人,九条命也不够。

今夜又将月圆,但相柳异常清楚,过了今夜,自己恐怕要暂时将她推得远远的,只有远离自己这个“魔头”,世人才不敢非议她半神半妖的身份,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与她同赏一次满月?

所以难得任性地,相柳对小夭说,“今日难得是月圆之夜,走啊,我带你去看月亮。”他猜测小夭的神识也许已经能听见自己说话,所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