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球。湛蓝海水、嫣红珊瑚、五彩鱼儿……与自己在贝壳附近亲手布置的景致一般无二,只不过带她去了三回而已,原来,她竟连这些细碎物事也都一一记在心间,不曾忘记。

再看那冰晶,也极为熟悉,应该是自己少年时长居的极北之地、至寒之处才可寻得,整个冰晶球极费心思工夫,更不是短暂时间便能制成,光看这冰晶封藏的程度,恐怕也要三五年光阴可成,这样一份毒,她居然等了许久才送出?

相柳忍不住去揣度,她准备这冰晶球时,所思所感,等待的这数年中,又有了何种思量,而今,冰晶送出,连同她从未昭示过的心意,自己再也无法装作不知情了。不!自己又怎会不知情。这许多年,蛊虫从未反噬,她心里所思,只怕与自己一般无二。

她认定了她的男鲛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随这次的毒送来的盒中,封了一枚玉简,内只有一句话:

「两个月后我成婚,最后一次为你做毒药,请笑纳。」

相柳轻轻以指腹摩挲着那行字,她亲手所书的痕迹,笔触初看平稳坚毅,但细细端详,便能看到笑纳两个字收笔时小小的颤抖,相柳忍不住将那枚玉简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焐热,也不知能否稍暖她渐冷的心房。

就算半身妖血予你随性自在,就算虚与委蛇只消形式嫁娶,你也终不愿和别人相对,是吗。可自从梅林一事后,相柳真的怕到胆寒,自己一日不在她身边,她都有可能被蚩尤的仇家如此对待,若真的牵了她的手,与自己这大荒首席魔头扯上关系,不知会有多少人要将她杀之而后快,又会有多少歹毒阴险的谋划,想要绑了她威逼她来要挟自己就范。

在错的时间,原来,很难做成对的事。

那枚冰晶球毒药,相柳没有使用,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去用小夭送来的毒药。也就从这枚冰晶球开始,相柳忽然意识到,此前每每,她的毒药都成了自己饮鸩止渴般的存在。

盯着那冰晶球良久,直至夜深乌啼,相柳没睡,也实在睡不着,索性寻了块材料,以灵力雕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没有动冰晶球里的男鲛与女鲛,只是将这个男子轻轻放在女鲛人的身旁。更在冰晶上浅浅留了两行小字,“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目光一字一顿地反复看了又看,直到视野模糊不清。

做完这一切的相柳,心中发苦,鲛人从不会与鲛人以外的物种结合,他深知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在此刻扭转宿命般的时差。

「就让他,暂时地陪你,给你安的栖息,可好?」

冰晶球触手生寒,相柳第一次觉得体肤阵阵凉意,心内发抖,那些偷来的时光,那些有她相伴的记忆,酿成一个个幸福的错觉,总以为还有机会等到彼此相守的那一日,顺理成章在一起的那一刻,直到等来今日。

相柳想起无论是作为义军将军的自己,还是防风邶的自己,向她一次次地伸出手,而她总是不会让自己的手落空的。而今,她第一次借着女鲛人向自己伸出了手,自己又将如何回应?终是无法回应。

三五年的精细用心,甚至更早,她一定也每日每日为这份无法昭告天日的感情辗转反侧吧?可自己居然从不知情,她是如何瞒住心中情蛊?

或许伤痛至极,不是撕心裂肺,而是清淡麻木。

相柳轻轻将冰晶球置在木案上,整个人窝在竹椅里,不想动,不想思考,望着帐顶直到天光。

200小夭等的人,他从海上来。

与相柳数十年相识相知,似乎除了一个名分,早已身心相系羁绊不清了,但日光之下,万众眼前,小夭也习惯了将心底的人藏了又藏,她很懂这种因为珍视一个人,却又苦于爱而不能,所以对天地也隐匿的行径,自己身边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玱玹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常常在玱玹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特殊对待”,因为太过在意,反而每每只能借着旁的理由去亲近,唯恐给对方带来危险。她偶尔也能从玱玹私下的眼神中,看到令自己熟悉得发抖的目光,专注而深沉,隐忍而绝望。

还好,万幸,自己爱着的不是玱玹,否则,连“唯一”的底线都守不住了。

唯一。

若天地间有什么字眼是令小夭神往的,那应该就是“唯一”二字。她希望爱的时候,彼此眼中再无他顾,玱玹的心,总被权势依傍所裹挟,分成数片,再也无法完整地心系一人。

有时候,小夭甚至会私底下比较着自己与玱玹,到底是对自己无心的人用心更苦一点,还是对自己用心的人装作无心更煎熬一些?玱玹也许就苦在他心底未泯的良善,他总是不忍心对身边的女子太过残忍,他总是不得不维持一些表面的和谐,小夭有时候甚至佩服自己的哥哥,日复一日地与自己的心作对,换了她,恐怕早就装不下去了。

万幸,玱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苍生。

小夭偶尔会看着玱玹落寞离去的背影,在心底轻轻说一句,我不爱你,但我永远敬重你。

偶尔她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从小就是在父兄宠爱庇护中长大的,更得了外婆的纵容,外爷偶尔还会叹一口气,“你娘年轻时总是偷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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