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吧!”

一个小伙子,忽然冒出头来,两下就帮念申收了厚棉褥。

季存发现原来是之前拿雨伞尖差点戳了他鼻子的任东杰。

傍晚时分,东杰又端着一只小碗来到了杨阿公家。

季存正按杨阿公所教的,俯下身学点煤球炉,以便做两人的晚饭和烧开水。

“杨阿公,这碗红烧肉给你添个菜!”

东杰一边喊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径直走来,看见季存在过道处用铁火钳夹煤球,可连夹几下都没夹起来,“嘿嘿”咧嘴一笑:“你怎么和念申妹妹一样笨的?”

说着,他往饭桌上放了碗,回身抢过季存手里的火钳,精准地把一侧夹头塞进煤球的一个小洞里。

接着,他又飞快地将煤球钳起来,放到季存已散放了碎木柴的煤炉里。

“……谢谢。”季存不好意思地看着。

“都是邻居,客气啥?”东杰笑得更欢,索性再展露一下自己的熟练身手,拿过季存另一只手中的火柴,伸手到煤炉下面的小门内去点木柴。

底楼过道中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中,些许火光与烟气很快一起从炉膛内飘了出来。

“扇子呢?”东杰问。

“唔?……噢!”季存直觉里首先想到的是折扇,数秒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进房内,找到杨阿公用的蒲扇拿出来,塞到东杰伸出的手中。

东杰笑着接过,认真盯了他两眼:“听我阿爷说,你是个大学生?怪不得这些事做不来。”

季存辩解:“我在老家是烧灶的,那灶和这里的炉子不一样,只烧柴火和麦秸。”

“是吗?”东杰的表情忽然轻快了许多,“我还以为,你们大学生是不干家务活的。”

“怎么会?”季存摇头。他的同学中,是有人只管读书,在家从不做家务的,连日常换洗衣服甚至是袜子都要积在包里,背回家给爸妈甚至长辈洗的,“那样‘五谷不分’不太好,爸妈总有老去的时候。”

“呵呵。”东杰不置可否,拎了煤球炉往屋外去。

“哎,你干嘛?”季存莫名。

东杰回头瞥了他一眼:“放在这里烧,不怕呛人和煤气中毒啊?还说你会做事呢!”

季存有点尴尬,略一迟疑,也提脚跟了出去——既然他要生活在这里,这些事务还是学一学好。

杨阿公扶着腰,也慢慢跟了出来,看见凑头蹲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苍白的脸色在暖色的灯光与炉光中亮了些,嘴却硬着:“这红烧肉是你阿爷烧的吧?谁要吃他的菜?”

东杰见炉火已旺,站了起来:“哈,你们两老头子,吵来吵去,吵了几十年,越吵越有劲!”

季存没想到他对杨阿公会有这种称呼,半张着嘴,傻看着。

杨阿公瞪起了眼睛:“没大没小!回头,我告诉你阿爸……”

东杰懒洋洋伸了伸腰:“哎——他啊,最早也要一个多月之后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管不着我。他要陪我阿爷阿奶去开药、逛马路、吃点心……”

“你阿爸是个不错的,就弄不清,你妈为什么就……”杨阿公叹息着,要说的话却在季存面前硬生生吞了后半句。

“管她呢!我回去了,肠胃不太舒服。”

东杰忽然没好气起来,扔下一句,让杨阿公明天自己还碗,就甩手,趿着拖鞋摇摇晃晃回家去了。

他走路的样子,为什么会和他小姨咏萍很像?……季存的目光好奇地跟看着。

杨阿公拍了他一掌:“看啥?赶快烧开水了,不然拿什么泡饭吃?放心,今天你照顾我,所有的水电煤费和饭菜钱,部我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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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雨,停了。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散开了些,缝隙中露出半个很不明亮的月牙。混沌中,星星,根本看不见。

坐在小小的竹椅上,仰头看着极为狭窄的天空,季存被塞饱的肠胃,在一点也算不上清新的空气中,默默翻腾着。

晚饭,杨阿公把大半的红烧肉推到了他的面前,用接近命令的口气要求他必须吃完,不然在这种天气里,放到明天肯定坏了。

那红烧肉刚吃挺香,可吃着吃着季存却架不住了!

和早上的小笼包一样,放了许多糖,又没有他习惯的辣味,他越吃越感觉油腻!

看着杨阿公浸在泡饭里的几小块肉,季存几次要将碗让回给老人。可老人却坚持说:自己老了,肠胃不太好,消耗不掉多少肉食。

“咯吱咯吱”,老人却把一种黑乎乎、细条子的“酱瓜”嚼了个不亦乐乎。

季存无奈,只能学了他的样子,大口扒拉着半稀半干的泡饭,借着那大半碗红烧肉,勉强又对付了一顿——那酱瓜也是甜的,还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尝了一口,就算再想吃蔬菜,他也是不敢再动筷子的……

饭后,老人照例要去弄堂里乘凉。季存看他扶腰痛苦的模样,不忍心自己回到楼上继续去翻报纸、写简历,就帮老人搬了躺椅往门外撑开。

杨阿公随即建议他也拿把竹椅,坐到边上乘乘凉。

在这个都市找生计,融入本地生活也是需要的吧?

如此想着,季存就学了弄堂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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