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起了脸,火红火红的,温度也逐渐的升上来了。出了黄记面馆我就直奔公寓而去,但拐过小区门前的巷子时被一声断喝吸引住了脚步。
“老不死的,拿着快滚开,明天再来看我不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我寻声走去,正好看见一个身着洁白厨师服的年轻人一把推倒了穿着破烂的灰衣的老妪,而后厌弃的瞟了一眼趔趄倒地的老人,转身钻进了身后的包子铺。
这个包子铺我倒是大抵清楚一些,知道是本地的一对老夫妇开的,而那个推人的年轻人我先前是没有见过的,估摸着是新来的活计吧!
他家的包子做的味道嫩美,在周围还算有名的,因此门前已经开始排起队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均冷眼看着适才发生的一幕,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阻。
我快步走了上去,扶起微身颤抖的老人,这才发现她已然风老残烛,行将就木了。老人苍老枯瘦,身上又有些刺鼻的恶臭味儿,两只枯萎的手掌上青经暴露,用满是污垢的黑灰指甲紧紧的抓着两个白嫩的馒头,乌黑的嘴唇上那深陷的漆黑眼眶里泛着浊光,残余的几颗老牙打着颤,巍巍说着:“好……好,小囡囡有吃的了,好,好……”
我瞅着老人斑白的银发,心里有些发紧,冲着店里的年轻人说道:“你给她道歉!”
“道歉?凭什么!”
店里另外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朝我看了过来,目光有些不屑,又扭头替别的顾客捡包子去了。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柜台上,怒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凭她是老人,凭她有尊严,你推了她就该道歉!”
或许我的行为举止给排队买包子的群人带来了不便,不知谁嚷嚷一句:“傻不拉几的,一个臭要饭的也值得为她出头么?”
“小子,哼哼,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推人的年轻人向前跨出一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怒,举手就想给他两巴掌,但刚一动身,手臂就被老人拉住了。
“谢——谢!”老人躲闪的目光里带着怯弱,拉住了我的胳膊又立即放开了,蜡黄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面皮就同核桃似的皱在了一起,轻轻的摇摇头走了。
“小囡囡有吃的了,呵,呵……”老人颤颤巍巍的走远了,背影里有的是落寞和心酸。
“小子别挡在这儿碍眼,妨碍了我家的生意要你好看!”推人的年轻人烦厌的说道。
我忽然想起那对老夫妇说过,他们是有个儿子的;我朝年轻人细细打量着,发现他的眉眼口鼻的确有那对夫妇的影子,可惜的是——唯独的没有继承他们的心地善良。
我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打定主意以后是不再去他家买包子了的。
老人是谁我不知道,只是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村里来的那位老人,不自觉的在脑海里把两人的身影合成了一起,仿似她们就是那一个人似的。
我只记得那老妇人叫连婆婆,是我记事儿起那年冬天来的村子。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又大又密,冷的连娃子山上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都不愿意出来觅食的;齐膝盖深的寒雪是足以冻僵了人的,连婆婆就是在那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倒在村子口的雪堆里的。
村里的人发现连婆婆的时候,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请来的赤脚医生也宣布了她命运,大抵活不过今天晚上。
村里有个规矩,就是死了没有家室的外人大伙儿要合计着埋葬的,每家拿出一份子钱合伙为死者购置棺木厚葬。
那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封了山,安四村的村民们又都未曾见过连婆婆,所以村长就打算着召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商量着后事的处理方式。
不过,村长几人还未商量好呢,连婆婆就缓过气儿来了。当时快死的人是带着忌讳的,又将年关,所以村民们大都不愿意放在自个儿家里,怕遭了晦气;但父亲算个知识份子,所以不怕那些牛鬼蛇神什么的,也就把将去的连婆婆摆在了自己的家中,与我正好目睹了她醒来的整个过程。
当时躺在铺上的连婆婆那些衣衫没有遮住的皮肉都冻成了青紫色,青灰的面庞更是皱在了一起,嘴唇都似冻成了冰块,手指按上去都失去了肉感,僵硬的一片。
母亲和几个女人用雪搓着连婆婆的手脚和面孔,一盆接着一盆,一会儿就把院落中的积雪用去了一小片儿,好在雪下的大,没多久又把那裸露出来的泥土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处了。
那雪搓了一盆又一盆,母亲和几个女人的手冻成了通红的一片也没见连婆婆好转,也就开始放弃了。不过就在母亲她们放弃之后,连婆婆居然**一声,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之后的日子里,连婆婆就住在了我家中,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年幼的我去山坎里捡柴了;每到这时,她都会说:“唉~,如果俺家小牙子没有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差不多也有你大啦!”
当时我不懂死的意思,总会追着问一句:“婆婆什么是死啊?”
连婆婆不答话,只是摸摸我的头发摇摇头。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父亲和母亲也就把连婆婆当做了自家的一份子了;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第二年初冬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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