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暖意。
&ep;&ep;“好啦，不说那些。”顾依反应过来，不应当在这时提他的伤心事。“晚上你想吃什么？”
&ep;&ep;“不如今晚我做饭？补偿你，这么辛苦要去超市挤。”
&ep;&ep;“好啊。”她轻快地应。
&ep;&ep;“这么信得过我？”
&ep;&ep;“反正做出来，你也得吃。”
&ep;&ep;他终于被短暂地逗笑，“也对——我当然不嫌弃自己做的东西啊，只是怕你嫌弃。”
&ep;&ep;两人亲亲热热回到家，说好他负责晚饭，到夜宵时间，她负责煮汤圆。
&ep;&ep;顾依刚端出两碗汤圆放到餐桌上，咪咪就跳上了椅子，伸直身体要去拨碗，被顾依抱住了：“哎，不可以哦。”
&ep;&ep;他坐在桌边盯着碗里，忽然凝住了神。
&ep;&ep;碗里刚好是四颗。饱满精神的白团子，凑在一起，圆滚滚地躺在碗底。
&ep;&ep;团团圆圆。
&ep;&ep;顾依递给他勺子时，他没有接。
&ep;&ep;“……怎么了？”
&ep;&ep;他愣了半晌才抬头看她，眼睛却已经泛了红。
&ep;&ep;“依依，我没有爸爸了。”
&ep;&ep;顾依的视线一下子模糊成了一片，汤勺当啷掉在地上。
&ep;&ep;锅里浮着剩下的汤圆，热气逐渐飘散走了，剩下冷凝的粘牙甜意。客厅里的电视寂寞地亮着，模糊地传来热闹的嘈杂声。
&ep;&ep;他的脸埋在她胃部的地方，肩膀颤抖，发出受伤的野兽般压抑的悲鸣。
&ep;&ep;顾依的眼泪流出来，被她飞快地抹去了。
&ep;&ep;她站在那躬身抱着他，影子映在窗上，像母亲拥住哭泣的孩子的姿势。
&ep;&ep;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令人无比安心的力量。他忽然就在被这个怀抱包围时崩溃了，理智塌陷成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ep;&ep;明明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ep;&ep;只是一碗汤圆。
&ep;&ep;爸爸没能吃上的汤圆。
&ep;&ep;他在那时才醒悟过来，他的家永远地少掉了一个人，再也没有机会团团圆圆了。
&ep;&ep;明明——
&ep;&ep;明明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ep;&ep;怎么会这样呢？
&ep;&ep;他都不知道该怨，为什么这样残忍，正月十五都不让他陪他过完。还是应该感激，老天终究让他撑着，在家人身边过了最后一个团圆年。
&ep;&ep;他从来不信什么灵魂、转世。死了就是死了，烧掉了，就在他眼前，变成灰，什么也没有。
&ep;&ep;什么来生，来世，都是假的。
&ep;&ep;此生此世都已经再不能相见，还谈什么来生来世？
&ep;&ep;“没事，没事的……”
&ep;&ep;他坚强了那样久，弦崩断的这一刻，她只觉得释然和心痛。
&ep;&ep;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ep;&ep;可是这样也好，在她怀里脆弱的他，比任何一个沉默撑起所有的背影都好。
&ep;&ep;太卑微了。生与死面前，他们真是渺小得只剩下无能为力。
&ep;&ep;“我都知道，没关系……”
&ep;&ep;她喃喃地，反反复复，直至他的颤抖慢慢平息，紧绷的身体在她怀里逐渐松懈。
&ep;&ep;周崇伸手搂她的腰，顾依乖巧地顺势坐到他腿上。
&ep;&ep;“周崇。”
&ep;&ep;她圈抱住他的脖子，极轻地道。
&ep;&ep;“叔叔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我们心里。”
&ep;&ep;他的心剧烈地震了震。
&ep;&ep;她的神情很认真。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都红了一圈，被眼泪洗得发亮。
&ep;&ep;周崇破涕为笑，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ep;&ep;真傻，
&ep;&ep;一个会陪着他哭的傻姑娘。
&ep;&ep;“嗯，对。”
&ep;&ep;她见他眼里的悲意褪去了一点，也替他擦掉他的，却发现手指传来的温度有点高。
&ep;&ep;“你的脸有点烫。”顾依惊得站起来，掌心贴上他额头，“你发烧了？”
&ep;&ep;“是吗？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ep;&ep;这几天寒潮过境，他没日没夜工作麻痹自己，当然忽略添衣保暖。
&ep;&ep;“不行的，”顾依收掉凉了的汤圆，“我再盛碗热的给你，家里有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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