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话,第一次这般想逃离这紫宸殿。

&ep;&ep;是以在皇帝想留他用午膳的时候,他心念一动就寻了话来,笑说:“儿臣还是回永信宫用吧。六弟近来越发淘气,用膳的时候最不听话,姨母和他的乳母有时都管不住他,但儿臣的话他还肯听!”

&ep;&ep;他有意见缝插针地想让父皇知道,他和六弟是当真很好,姨母也没薄待过他。

&ep;&ep;这话说完,皇帝果然笑了:“好吧。”他看了眼殿外的阳光,“那你快些回去,也到用膳的时辰了。”

&ep;&ep;“儿臣告退!”宁沅状似毫无心事的一揖,退到外头,紧绷的心弦可算松下几分。

&ep;&ep;然而今儿个上苍好像就不肯让他放松了,他还不及缓上一口气,张昌就悄无声息地行到了身边:“殿下。”

&ep;&ep;“……”宁沅的心弦重新绷紧,看出他有话要说,一语不发地先向宫道走去。

&ep;&ep;避开了旁人,张昌才开口:“殿下何不与皇上实话实说?”

&ep;&ep;宁沅一声哀叹:“我姨母是宸妃,是父皇的宠妃,背后还有夏家,你让我怎么实话实说?”

&ep;&ep;他竖着耳朵静听张昌的每一分反应,只问张昌沉默了会儿,道:“殿下受委屈了。”

&ep;&ep;宁沅疲惫地摇一摇头,回过头看看他:“你回去吧,我得去延芳殿用膳,你跟去不太方便。”

&ep;&ep;却听张昌又说:“不妨事,下奴送送殿下。”

&ep;&ep;宁沅心底咯噔一下,挪开眼,心里安自忐忑。

&ep;&ep;张昌这是起疑了,想跟着他去瞧瞧永信宫到底什么情形?

&ep;&ep;这可坏了,姨母没见过张昌,可能也反应不过来。张昌背后的人显然也不是傻子,这要是露了怯,岂不要出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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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延芳殿,夏云姒正冷着张脸唬宁沂好好用膳,小禄子进来禀话:“皇长子殿下回来了。”

&ep;&ep;“嗯?”夏云姒浅怔,接着淡看宁沂,“这下好了,等着让你哥哥来管你。”

&ep;&ep;话音刚落,就见宁沅的身影已转过屏风入了殿来,边进殿边道:“御前差事也多,张公公快回去吧。”

&ep;&ep;御前,张公公?

&ep;&ep;夏云姒捕捉到这几个字,眉心不着痕迹地一跳,旋即又恢复了方才那张冷脸,神情淡漠地看过去:“听闻你父皇今儿个问了你功课,没留你在紫宸殿用膳么?”

&ep;&ep;这口吻,宁沅一听就安心了。

&ep;&ep;脚下顿住,他向她一揖:“留了。但我想着……想着六弟近来都不太听话,我回来还能帮姨母管一管他。”

&ep;&ep;夏云姒不屑地轻笑:“你是嫡长子,哪能让你操心这样的小事。”语中微顿,她睇了眼侧旁的座位,“坐吧,快用,下午还要去读书。”

&ep;&ep;张昌低眉顺眼地立在屏风边瞧着,只见皇长子脊背一松,这才满面笑容地过去落座。

&ep;&ep;执箸夹菜,他第一筷夹了个丸子,看了看宸妃的神情,却将那个丸子送进了六皇子碗里:“六弟好好吃饭。”

&ep;&ep;这画面,端然一个是偏宠亲子的冷漠养母,一个是委曲求全费心讨好长辈的继子。

&ep;&ep;张昌心下放松下来,看来皇长子适才所言并无猫腻,他担心皇长子在跟他做戏是多余的。

&ep;&ep;想来也是,皇长子再如何尊贵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若说这是做戏,那可是与他做了大半年的戏了,就是大人也难以做到,十二岁的孩子哪里做得下来?

&ep;&ep;张昌便蕴起笑容,上前向夏云姒一揖:“下奴只是送殿下回来,御前还有差事,下奴先行告退。”

&ep;&ep;夏云姒微愣,继而面露恍悟、又不免笑容尴尬:“本宫还道是宁沅身边的人,不知是御前的公公,怠慢了。公公慢走。”

&ep;&ep;说罢递了个眼色,示意小禄子亲自送他出去。一是为了防他再悄悄留在哪处听壁脚,二是若能反过来套一套他的话自然更好。

&ep;&ep;她说罢自顾自夹菜,余光却始终盯着侧旁的窗纸,眼瞧两道身影慢慢从窗纸处走远了,才长声吁气。

&ep;&ep;给宁沅也夹了个丸子,她好笑地问他:“怎么回事?”

&ep;&ep;“父皇刚才问了我那些事,从紫宸殿退出来,张昌就问我为何不说‘实话’……我照着姨母的意思给说圆了,他却疑心颇重,非要跟过来看。”宁沅边说边扯着嘴角摇头,“这一路可吓死我了,生怕姨母反应不过来,还好您聪明!”

&ep;&ep;“你才是聪明。”夏云姒嗤笑着拿筷柄敲他额头,“机灵鬼,会透口风。”

&ep;&ep;宁沂看看哥哥又瞅瞅母妃,握起小勺也要敲哥哥额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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