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是。”
&ep;&ep;声音里,有片刻奇怪的停顿。
&ep;&ep;薛廷之掐着那一张花笺,抬眸望着她,一双乌沉的眼眸中闪过了什么,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两手将花笺递出。
&ep;&ep;薄薄的一张,上头还撒着金,迎着窗外面透进来的光,有一种柔和温暖的光泽。
&ep;&ep;陆锦惜已伸了手去接过来,倒没有很在意。
&ep;&ep;毕竟这花笺乃是为了试探薛廷之而放,如今已经试探结束,她也就随意地将花笺压在了桌案上,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坐下,笑着道:“迟哥儿去了太师府,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倒是你,今日来得却是有些早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ep;&ep;其实从前阵子就能看出来,薛廷之固然会来请安,可也不会到得比其他人早太多或是晚太多。
&ep;&ep;毕竟他是庶出,还是在嫡母进门之前由异族血脉的胡姬所出,身份很有些尴尬。如此一来,来太早显得过于殷勤;来太晚,则显得过于怠慢。
&ep;&ep;所以在请安的时辰上,薛廷之一直控制得很好。
&ep;&ep;今日这般反常,早早地来了,陆锦惜一猜就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跟自己说,所以才这样问。
&ep;&ep;薛廷之听了,却是对这一位“嫡母”的敏锐暗暗心惊。
&ep;&ep;他的确是揣着事情来的。
&ep;&ep;甚至可以说,这件事已经在他心中盘桓了很久。只是他不知道,说出来,陆锦惜是否同意。
&ep;&ep;在下首位置,他正襟危坐,过于端正的坐姿,让他看上去似乎带有一点拘谨和忐忑。
&ep;&ep;一双眼眸中,也似乎藏着不确定。
&ep;&ep;“廷之今日,的确是有事想要询问嫡母,想求嫡母一个首肯。”
&ep;&ep;“哦?”
&ep;&ep;先前陆锦惜已经说过,若有什么缺了短了,便叫他跟管事说。如今非要找到自己,想来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ep;&ep;她有些好奇:“你说说看。”
&ep;&ep;“是。”
&ep;&ep;薛廷之应了一声,面上看着还平静,但心里已经紧绷了起来,略略在脑海中构想了一遍,才将事情说出。
&ep;&ep;“廷之如今虚岁已有十七,自幼时起,已经读过了《四书五经》。昨日随您前往阅微馆,只听人说,今年乃是会试之年,天下的举子都齐聚京城,考取功名。”
&ep;&ep;功名?
&ep;&ep;陆锦惜一面听着,正一面摆弄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听到这两个字,却是眼皮一跳,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ep;&ep;“莫非,廷之也有意于涉足科举?”
&ep;&ep;话本身就说得很明显,薛廷之并不隐瞒,只在她目光注视之下,慢慢点了点头。
&ep;&ep;“嫡母也知,廷之虽承蒙上天照顾出身于薛氏将门,但先天不足,身有残疾,无法从武道。但于读书一途,却还颇有几分兴趣。”
&ep;&ep;“惟愿有朝一日,能从科举。不求出人头地,但求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七尺男儿,总不能一事无成。”
&ep;&ep;“只是不知,嫡母意下如何?”
&ep;&ep;身有残疾不假,不能习武也是真……
&ep;&ep;但陆锦惜对薛廷之想从科举之路,依旧有那么几分诧异。因为,她来之后,虽对这个庶子改了态度,可其实并没有真正为他考虑过将来。
&ep;&ep;即便是心存忌惮,可想的也是“若有一日他不老实,配一门婚事分出去也就罢了”。
&ep;&ep;却没去想,人总得有个谋生之法。
&ep;&ep;似薛廷之这般,样貌一等一,才学也不错,怎么看其实都不是个平凡之人,哪里会甘心过个凡夫俗子的庸人生活呢?
&ep;&ep;但除此之外,更让她诧异的却是……
&ep;&ep;心念转动间,她不知怎么,有些沉默。只把旁边刚端上来的茶盏捧起来,慢慢地饮了一小口。
&ep;&ep;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
&ep;&ep;没有人说话,薛廷之却感觉那一颗心,在这样的静寂中,慢慢地悬了起来,竟觉得这短暂的无声,煎熬又漫长。
&ep;&ep;“啪嗒。”
&ep;&ep;尖细似削葱根的手指,轻轻一松,那茶盖便落了回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ep;&ep;陆锦惜放下了茶盏,平和没有波澜的目光,审视地望着他,终于出声将那一片自己造出的沉默打破。
&ep;&ep;“你既有此志向,我自没有拦着的道理。”
&ep;&ep;“且你的才学,我虽不十分清楚,但料想大将军亲自教导过的,该高出寻常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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