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刚才有句话,你说得很好。”太后看来也是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同儿子说理。“千金万金,贵重不过风气。风气坏了,要再改好比登天都难……这道理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即使在后宫里,也是一个样。”

&ep;&ep;“娘说得是。”皇帝恭声应着,却不多言,把发挥的余地留给太后。

&ep;&ep;“这风气是什么风气呢?便是尊崇正统的风气……这件事,也是我做得不对,”太后叹了口气,“毕竟是疏忽了点,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事后才发觉出不妥之处。皇后出面介入,是我的要求,有些事,不是后宫正统是没有办法出面的。”

&ep;&ep;太后大包大揽,把皇后的责任全包揽到自己身上了。皇帝心里就是再腻味,还能如何?他低声说,“儿子也没有怪她的意思,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ep;&ep;“嗯。”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宠妾敬妻,妻妾间的分别,你自己心里要明白。庄妃那天顶你的嘴,很不应该,可她说得一点错也没有。胡氏是正经采选进来,由你祖父钦点的嫡妻。你不认她的体面,无异于不认你祖父的体面。你说她不配当皇后,意思是你祖父走了眼了?”

&ep;&ep;国朝以孝治天下,皇帝就是再讨厌皇后都不能这么承认,他道,“儿子当时只是一时冲动……”

&ep;&ep;“就是民间,七出也有三不去,都陪你守过祖父和父亲的丧事了,能是说休弃就休弃的吗?”太后瞟了儿子一眼,态度渐渐地慎重了起来。“咱们家自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家族,当年太祖爷圣明,为免后宫干政,定下了小户采选的规矩。后宫里的妃嫔,论家世、论权势,都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但这并不是说你在后宫里就可以使劲撒野了。天子受命于天,天人感应,后宫里尊卑不分,世风也会随之败坏。东西坏了,修修便得,风气坏了,什么时候能转好?这后宫,虽然是你的一亩三分地,但君子慎独,越是没有人能约束你,你就越是要自己也约束自己。就因为皇后家世低微,无工于国,你就能这样凭着心气儿泼脏水,和一个妾侍抱怨妻室的不是?妻就是妻,不论她身份多低微,从午门抬进宫的那天,就是你的敌体。连民间,宠妾灭妻都是大罪,你这个做天子的不能以身作则,很有脸么?传出去了,让那些大臣怎么看待你的人品?”

&ep;&ep;她说得皇帝面上都在发烧——那天从永安宫回去以后,他气劲儿过去了,自己都觉得有点没脸见人。那通火,实在是发得太莫名其妙了。

&ep;&ep;“不要以为你是皇帝了,大臣们就会听你的话。”太后也是有点动情绪了,原本压抑得很好的怒火,稍微露出了一点,“伊尹、霍光,不都是臣子吗?你不能在德行、能力上把所有人牢牢压过一头,大臣们心里对你不尊敬了,私底下什么事干不出来!人心里是有杆秤的!你以为你登上皇位,人家就真以为你是受命于天了?大伙儿心里清楚得很,皇帝也就是个人罢了。你和大臣们斗了多久的心眼子,这个看不出来?此事要是传出去了,都不说你不尊嫡庶了,只说你这鲁莽的行动,轻信的态度,叫大臣们如何尊敬你这个天子!”

&ep;&ep;皇帝这下终于是明白太后的心思了,他一下跪了下来,恭声道,“娘教训得是,儿子的确是太冲动了一点!”

&ep;&ep;“何止是一点。”太后冷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听说这事的时候想到谁了?——想到你祖父!”

&ep;&ep;她说着也有点动感情了,不由哽咽了起来。“儿啊,娘当晚都没睡好啊!你祖父到了晚年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清楚,娘真是日夜悬心,生怕你也成了他那样子……那咱们娘俩可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

&ep;&ep;国朝开国两个皇帝,高皇帝、文皇帝都是好杀的性子,高皇帝爱杀官,剥皮实草,凌迟刷洗都是从高皇帝手上出来的。文皇帝呢,也不逊色,瓜蔓抄、株十族,都是他的发明。到了晚年,更是连后宫里的妃嫔都不放过,完全是乱砍滥杀。在这样的皇帝手底下讨生活,心理压力能有多大,太孙也不是不清楚,被母亲一说,他也是悚然而惊:自己脾气上来了,也是不顾三七二十一的性子。难道……

&ep;&ep;文皇帝到了晚年,虽然已经不大能理事,满脑子只想着打仗杀人,但他还有个太子,后期十年几乎都是太子在主理国事。而他呢?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膝下还没个子嗣,如果真的偏执到那个地步了,朝政谁理?

&ep;&ep;太后看着皇帝的表情,知道他已经认识到了此事的严峻,也就落下泪来,“若你是独苗苗,那倒也罢了,可你还有叔叔们呢,孩子!”

&ep;&ep;“娘!”皇帝膝行了几步,一下就抱住了太后的膝盖,“孩儿知道错了,日后一定好生约束自己的性子,不再这么放纵任性了!”

&ep;&ep;太后抱着皇帝,一时也是激动难以自抑,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皇帝发间,她擦了擦眼眶,“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这个样子……起来说话吧。”

&ep;&ep;等皇帝坐直了身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