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在国中以前,我住在离市区大约二十分鐘车程的农地区,当时没有奢望太多,只想要快点毕业离开学校去赚钱,好让物质生活能够更充裕些,我与外婆两人住在一间老旧的透天厝,是外公留下来的,附近方圆两公里内没有任何一间便利商店,只有绿油油的农田,小时候外公还在时,总会去别人的农地帮忙插秧或割割杂草,当时日子还算过得去,附近田主人也相当喜欢外公,因为外公总是比别人早起,比别人卖力工作

&ep;&ep;可惜他在我刚念小学没多久就走了.

&ep;&ep;初上国小的某天,天刚刚微亮,我便被外头吆喝的人群声给吵醒.

&ep;&ep;我下床顶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套上拖鞋,穿越狭长的院子,走没几步便呆立原地.

&ep;&ep;外婆喊哑了喉咙,跪在外公动也不动的躯体旁,外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双眼紧闭,无论外婆怎么用力地拍打他的胸脯都,他都如蜡像一般.

&ep;&ep;「救护车还有多久才会到?」一边的早餐店大婶焦急地问.

&ep;&ep;「叫什么救护车啦…唉…」两名与外公差不多年纪的农夫,吞吞吐吐地说.

&ep;&ep;「我们两个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摔倒多久了.」

&ep;&ep;「叫救护车!」外婆瞪大红肿眼睛,回头对他们咆啸,她双手抱起沉重的外公,但手臂无力不断颤抖,她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的将外公的上半身撑起,想脱离地面,但一次次的滑下,外公后脑杓的鲜血缓缓流下,沿着外婆瘦弱的手臂,直到地上.

&ep;&ep;救护车终于还是来了.

&ep;&ep;两名穿着白红色制服的年轻人,一前一后将外公送上担架,外婆像失魂般地跟着上了车,刺耳警笛声,划破寂静将破晓的天空.

&ep;&ep;那天我没有上学,我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旧古厝门前,家里电话响了也没接,附近邻近居民七嘴八舌,他们说什么我压根没听进去,直到天快黑外婆被计程车送回来.

&ep;&ep;她满脸倦容不发一语,空洞的圆眼,眼瞼低垂,手臂上因过度施力而肌肉还在颤抖,她牵起坐在地上啜泣的我进了屋内,接着像往常般的走入厨房准备晚餐,那天直到深夜我迷糊睡着,她都没说半句话.

&ep;&ep;后来才知道,外公是在田野间的灌溉沟渠滑倒,撞到后脑杓,又太晚发现致死的.

&ep;&ep;几周后,外公告别式在炎炎太阳下举行,没有来多少人,只有附近居民有受过外公种田帮忙的居民,我听见一位阿姨牵着吵闹儿子的手,在灵堂附近说:「你看不好好念书,以后就是在这种田,太阳很大,不小心还会受伤…」

&ep;&ep;外公外婆学歷都只有国小毕业,但他们很努力的活着,我想对那位阿姨这么说.

&ep;&ep;但我没开口.

&ep;&ep;这时,绿油油田野间有一辆黄色计程车行驶而来,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女性下了车,我惊吓地盯着她的容顏,她的个头不高,与外婆差不多,纤瘦型身材,圆大双眼下却有深深的黑眼圈,两眼无神的四出张望,令人相当起疑,她的法令纹也明显有岁月痕跡.

&ep;&ep;我慌张地拉拉外婆衣角.

&ep;&ep;「妈…妈?」我有些惊吓过度而口吃.

&ep;&ep;「她不是你妈妈.」

&ep;&ep;我定定神,再与脑海中的母亲比较一下,的确有些差距之处,但还是很震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ep;&ep;正当满腹疑惑之际,外婆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掌响亮地打在神似母亲的女人脸颊上,她惊讶地摀住侧脸,然后委屈地看着外婆.

&ep;&ep;「妈…」阿姨嘴里这么叫.

&ep;&ep;「你还有脸回来.」外婆冷冷地说.

&ep;&ep;「妈,我不是来要钱的,而且…」

&ep;&ep;「滚!」

&ep;&ep;「妈…」

&ep;&ep;「我叫你滚!」

&ep;&ep;于是阿姨仓皇搭着计程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