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室中书架高约八尺,从高处拿书需搭木梯或踩着条凳行动,阿显走到论语书架前,仰头看时乍听柴恒在那头嚷了声,接着便是乒乓数声。

&ep;&ep;惊疑之下,他随手撂下书册跑了过去,只见柴恒着急忙慌挥起衣袖,试图扑灭书灯旁点燃的书册。

&ep;&ep;“怎么燃了!”

&ep;&ep;柴恒慌张不已:“别问了别问了,帮我灭火!”

&ep;&ep;阿显冲上前踩了几脚,堪堪将火踩灭,只见书册被烧毁大半,失了原本模样。

&ep;&ep;“这下可如何是好?”

&ep;&ep;柴恒哭丧着脸不知所措,阿显蹲身抓了把地上的灰烬,正皱眉,又听柴恒失神叫他声:“贺、贺令显……”

&ep;&ep;他抬头,见柴恒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瞧去——

&ep;&ep;这才晓得,原先乒砰几声里,不仅有柴恒踢倒书灯的声音,还有柴恒失手甩掉书册的声音。

&ep;&ep;书阁干燥,点燃的书册碰到架上的书册,即便匆匆落下,也惹了火,此时书架上第十格,已是火光熠熠。

&ep;&ep;“愣着做什么?”

&ep;&ep;阿显凶他句,一边跑去书案边端茶壶,不料里头半滴不剩,只茶盏中余下半杯。

&ep;&ep;端过茶盏,再转身时柴恒已爬到木梯上,一手抓来架上挂着的拂尘,胡乱挥向书格,动作蠢笨,不但烧着了麈尾,还引燃了旁边几格,更甚将自个儿头发燎燃半截,叫嚷个不停。

&ep;&ep;眼见着火越烧越旺,阿显急忙上前,将杯中剩茶泼去他头上,浇灭了火。

&ep;&ep;“你去朱鱼池叫人,”阿显眉头深皱,做了决定,“我来灭火。”

&ep;&ep;柴恒难得不和他做对,依言顶着头烧焦的头发找人去,他也有了主意,绕去藏书室后的井旁打水。

&ep;&ep;往返之间,书阁里火势愈发猛烈,他一心想着灭火,却始终不敌火光蔓延势头,堪堪浇灭一处,另一处又燃起来,好似烧不尽的野火,绵延不绝。

&ep;&ep;浓烟弥漫,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遇此情形非但不想着逃,反被激起好胜心,往返数遭后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次提来两个木桶,而后……气急累极,呛了几口黑烟原地昏迷。

&ep;&ep;所幸衣裳、头发都教雨打湿,这才幸免于难,等人赶来书阁,及时将他拖了出去。

&ep;&ep;……

&ep;&ep;他详细告知委曲,表明书阁内他顺手撂下的几册论语能证明他所言非虚,又道:“他拿书本挡了雨,是怕先生责罚才去烤书页,若非如此,又岂会头发干燥,轻易燃起来?”

&ep;&ep;“正是此理!阿显这般莽撞都毫发未伤,全仰仗今日的雨,倒是柴恒,胆敢撒谎,必定破绽重重。”

&ep;&ep;闻恪听后不置可否,伸手揉了把阿显脑袋,正色评点:“还算聪明,不过遇事实在鲁莽。”

&ep;&ep;“……”

&ep;&ep;一句话听得在场几人都懵了懵,然后才听闻恪解释:“来前我已问过祝学长,学长知其品性,与我盘问出实情,来诈你不过是想再得个印证。”

&ep;&ep;“……”

&ep;&ep;“否则也不知你竟鲁莽至此,生死关头,跟火置甚么气?倘或有个好歹,教家里人如何是好?”

&ep;&ep;“……”

&ep;&ep;“好大哥,就别说教他了。”闻慎听不下去地打断他,问起如何惩戒的事。

&ep;&ep;此事算来,的确该闻恪这个知县断决处置,适才他与山长查看过藏书室,听山长说,今次失火,烧毁程度最重的是当初知府大人上任时相赠的诸子百家著作。

&ep;&ep;宛阳书院并非官办,放诸天下而平平无奇,赐书、赠书本就可遇不可求,故而今日这一烧,更是烧去了知府大人的一片好心,如若处置不妥,势必教人不爽。

&ep;&ep;山长深知此理,遂同闻恪商榷处置,初时二人皆打算自此开除柴恒学籍,可后来,闻恪听闻柴恒早年失怙、身世伶仃,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变了主意,决计将他留在书院察看。

&ep;&ep;至于何为察看,如何察看……便是要书院老少一齐监督,确保他从此往后有悔过自新上进之心,不再做有损德行之事、不再扯谎、不再居心不良捉弄他人,否则一经发现,谁也不留他。

&ep;&ep;“这样好!”少年甲抚掌,“他最是怕他舅舅,恨不得日日住在书院,谅他今后不敢使坏!”

&ep;&ep;阿显对此不做评论,只小心翼翼探头:“我呢?”

&ep;&ep;“你么,”闻恪欲言又止,沉吟半晌道,“山长以为此事与你无关,本不责罚,但郁老先生坚决提议,罚你抄写中庸十遍,好教你省得何谓因时制宜、因物制宜、因事制宜、因地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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