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回上的路上她是十分雀跃的,十年来受得委屈像山头的蒲公英,被这一路上的风通通吹散。

&ep;&ep;她在想啊,师尊十年来都不曾见过她,会不会认不出她呢?希望师尊一眼就能将她认出,亲密地唤她阿萤,又希望师尊认不出,就说明她长大了,变得更好看了。

&ep;&ep;可是她是师尊一手带大,师尊怎么会认不出呢?

&ep;&ep;念至此,林似萤痴痴地笑着,心底像含了颗蜜枣,甜意顺着脉络传遍四肢。

&ep;&ep;果然还是希望被师尊认出来。

&ep;&ep;她终于在傍晚之前,赶到了山脚的禁制,念出了那段烂熟于心的咒语,禁制闪过一茬紫光,一道金色的‘进’字,缓缓出现在那透明的屏障上。

&ep;&ep;看着熟悉的小路,她的内心早已不能用某种心情来形容,整个人状态百感交集。

&ep;&ep;她没有立马回她居住的观月阁,而是顺着唯有她知道的小路,直冲听竹苑的茶室。

&ep;&ep;“师尊!师尊!”先前的计划被通通打乱,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了,她要马上见到师尊,见到那张,她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脸。

&ep;&ep;若光在院里茶室里品茶,忽然被这一声惊醒,像闪电贯穿全身,手都在颤抖,捏着的茶盏险些握不住。

&ep;&ep;若光调整好全身异样的反应,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上波澜不惊。

&ep;&ep;“师尊!”声音很响,坐在四面通风的茶室里听着好像人就在眼前。

&ep;&ep;他抬眼望向他的小松鼠,他十年没见的小松鼠。赶她下山后的每一刻,他都在痛恨自己。

&ep;&ep;他那是他养大的小松鼠,他养大的小公主,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每天睁开眼就在担心他有没有吃好,打雷下雨还担心她睡不好。

&ep;&ep;可是,他嫉妒他的徒弟总是和自己的小松鼠很亲密,他埋怨她总是肆无忌惮地钻进别人的怀里,将他抛掷脑后。

&ep;&ep;那年他路过那个不知名的小木屋,像受到命运的指示,他碰巧打开了那扇门。那个乖巧满脸是污血的女婴,乖巧地卧在她的娘亲身旁。

&ep;&ep;她很乖,正因为饥饿不停地吮吸着小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是没有哭。

&ep;&ep;她的娘亲早已没有了呼吸,睁大双眼,看着她的孩子,手垂落在身边,腕上满是刀划开的伤口,大大小小,长短不一,血淌出来,印在草席上已经有些发黑。

&ep;&ep;他把那个女婴抱走了,抱回了仙门亲养着。

&ep;&ep;如今10年过去了,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又一次站在他面前。

&ep;&ep;她长高了,眉眼舒展开来,已经是个明艳大方的美人了,若是不喊他师尊,险些让他认不出来了。

&ep;&ep;“师尊……”林似萤看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在他身边跪下,上山时的雀跃好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声音里塞满了委屈,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ep;&ep;好吧,她还是哭了,而且不带一丝犹豫地抓起若光的白袖就开始大哭,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在今天,此时此刻,通通哭尽。

&ep;&ep;若光有些慌张,面上不显现,但心底完全不知所措。

&ep;&ep;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阿萤哭成这副让人心碎的模样,鼻涕眼泪通通混在一起,被她一股脑擤在他衣袍上。

&ep;&ep;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她哭完。

&ep;&ep;哭了很久很久,衣袍沉重得好像能拧出水,林似萤才停下。

&ep;&ep;她泪汪汪地抬头,有些心虚,但还是乖乖叫了两声师尊。

&ep;&ep;这两声师尊,一下子瓦解了他大脑的所有防御,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过了许久才应了一声嗯。

&ep;&ep;林似萤匆忙忙追问:“师,师尊,你想,我吗?”声音还带着哽咽。

&ep;&ep;“嗯。”

&ep;&ep;“这么,这么多年,多年,过去了,你想我吗?”

&ep;&ep;“嗯。”

&ep;&ep;“师尊,你,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ep;&ep;“嗯。”

&ep;&ep;空气像是在在四个嗯字之后凝固了,茶室里静得只剩风声,和彼此的呼吸。

&ep;&ep;林似萤感觉自己白哭了,她想倾诉的欲望和她的十年,像落在泥里的雨水一样消失了。

&ep;&ep;她翘首以盼的十年,换来了四个云淡风轻的嗯字,换来了四根扎进心底的肉刺。

&ep;&ep;“师尊,你后悔吗,把我赶下山?”林似萤像是一下子平静下来了,连声音里的哽咽都消失了。

&ep;&ep;“不悔。”

&ep;&ep;“师尊,你为什么要把我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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