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帮的,就是让我父亲下定决心愿意冒可能血本无归的借钱风险而已。还有,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只是出于维护葛朗台这个姓氏荣誉的考虑。我父亲绝对不会替你父亲还债,倘若连你这个当儿子的也无能为力,葛朗台这个姓氏在巴黎商界就会彻底变臭——”她的唇角扯了扯,“虽然葛朗台这个姓氏意味着冷酷和无情,但无论你,还是我,这应该都是我们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所以必须要让你有本钱上路。至于你以后倘若赚钱了,是否还愿意再承担为自己父亲正名的责任,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荣誉感和廉耻心了。人都是会变的,以后的事情,只有上帝知道。所以,我们只能为现在谋划而已。”

&ep;&ep;“不!不!”

&ep;&ep;夏尔激动地抬手把遮住自己脸的头发往后掠去,脸上露出拿破仑帝政时期被大力提倡的英雄史诗舞台剧中主人公般的激昂表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发誓,一旦我有了钱,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偿还我父亲欠下的债!哪怕是要用尽我最后的一个铜板,我也绝不会犹豫!这是我活在世上最后能够回报我父亲养育之恩的一个方式!”

&ep;&ep;欧也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ep;&ep;“但愿你能记住今天发下的誓言。”她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般的微笑,“那么等着吧,我这就去和我父亲谈。”

&ep;&ep;作者有话要说:

&ep;&ep;☆、博弈

&ep;&ep;这座阴暗没有生气的房屋里,就在二楼正对着夏尔所住的三楼阁楼间的下面,有一个墙壁用石板加厚、门用铁条牢牢箍住的密室,这就是葛朗台的天堂。每一个夜晚,当索缪城所有的人都已经躺在自己被窝里安然入眠的时候,葛朗台就在这个秘密的房间里数着他藏起来的债券,把玩金洋和银元,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觑准时机象饿虎一样地出笼,从别人那里狠狠叼肥肉进嘴,一口吞下肚后,抹抹嘴巴,回到这里慢慢地消化完毕,然后睁大眼睛安静地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ep;&ep;就在几天之前,在本地出产好葡萄酒的园主们都商量好压着货等好价钱的时候,葛朗台偷偷找到了住在客栈里的荷兰人和比利时人,以两百法郎一桶的价格把自己所有的一千桶酒都卖了出去——荷兰人和比利时人正为没人肯卖给自己葡萄酒而心慌,而葛朗台却算准三个月后酒价会下跌,所以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光是干这一票,他就进账了二十万法郎——一半是现钱,全部亮闪闪的金币。

&ep;&ep;他根本就不在乎消息传开后索缪城的葡萄园主会怎样咬牙切齿地咒骂他,反正他听不到。他也不在乎来世会遭报应什么的鬼话,对于守财奴来说,没有前世和未来,唯一的信仰就是今生能够暂时拥有的财富。

&ep;&ep;但是今晚,他却比上次盘算那个举动时还要激动——白天和克罗旭的见面彻底激发出他天性里关于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的敏锐洞察力和寻常人根本无法匹敌的盘算能力。

&ep;&ep;倘若这样这样……

&ep;&ep;老葛朗台正沉浸在满载黄金的航船里而无法自拔的时候,思绪忽然被门口传来的一阵叩门声给惊醒。

&ep;&ep;声音很轻,但非常清晰。

&ep;&ep;这绝对非同寻常。

&ep;&ep;在这个家里,迄今为止,还从没有过一次,当他把自己关在这间密室里的时候,有谁敢来打扰他。

&ep;&ep;葛朗台大为光火——既为思绪被打断而生出的不快,更为有人竟然胆敢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而感到愤怒。

&ep;&ep;当那阵敲门声不疾不徐地一直在继续时,老箍桶匠终于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不是怒气冲冲地冲去开门,而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象只就要抓住老鼠的老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潜到铁门后,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然后,以门外人完全无法防备的速度揭开装在铁门上方的一个圆孔,飞快地凑了过去。

&ep;&ep;门上的圆孔只有巴掌大小,葛朗台几乎是把整张脸给嵌进去的,这样可以保证密室里的光亮不会透出去一分一毫,倘若有谁想借这样的机会好一窥里头的究竟,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ep;&ep;葛朗台的脸以对方猝不及防的速度贴在门洞里后,并没吓住对方,倒是自己,愣了愣。

&ep;&ep;他的女儿欧也妮手执一柄烛台,正站在门口,眼睛看着门洞里的自己。

&ep;&ep;葛朗台刚才的气愤顿时消退了些,但还是有点恼,并没开门,依旧用戒备的目光盯着,瓮声瓮气地责备:“欧也妮!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ep;&ep;“父亲,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ep;&ep;欧也妮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很平静,但语气里的那种坚决却无法让人忽视。

&ep;&ep;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大胆?在自己这种目光的瞪视之下,难道不该吓得瑟瑟发抖,迅速转身逃回房间裹在被窝里继续睡觉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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