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 (1/2)

&ep;&ep;自杀不是终点，重生也不是开始。

&ep;&ep;好像从车祸中死里逃生了；好像其实已经死了。

&ep;&ep;因为她没有在生活。生活应该向未来延展，而她一直在向过去追溯。

&ep;&ep;可过去没有答案，说出来也没有。

&ep;&ep;成千上万片雪花堆塑了她，很难分辨究竟是哪一片的罪恶。

&ep;&ep;爸爸会为了她捡回来的流浪猫去打过敏针，也会没收猫粮逼她参加某个供他炫耀的宴会；会因为错过她的演出就送飞机，也会撕掉她寄给妈妈的母亲节卡片。

&ep;&ep;喝醉后会抱着她哭“爸爸只有你了”，也会冷笑“你跟那个婊子越来越像了”；

&ep;&ep;他给她换过尿布，也教她用棉条；穿过裙子，也扎过头发。马尾在中途散了，他说抱歉，第一次当爸爸不够熟练。

&ep;&ep;人是复杂的。这点对小路南而言难以接受，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以为有两个爸爸，好爸爸和坏爸爸。

&ep;&ep;他对自己或许还有点好，然而他对这个世界，却是纯粹的恶。

&ep;&ep;他有不下十个比路南还小的“情人”，其中有一个是她朋友；他还当着她的面强奸了钢琴老师。

&ep;&ep;路南哭着报了警，连话都没说全，事就摆平了。老师拿了一笔巨款成为他的情妇，一名所长升了官，两名干警被开除。

&ep;&ep;至于路南，爸爸以她的名义捐了100架钢琴。他还会好到满足她的良心。

&ep;&ep;尽管路南最大的良心就是，想要把爸爸改造成一个真正的大好人。

&ep;&ep;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在被他改造成恶人之前跑开。

&ep;&ep;和他的关系定格在最后一通电话：-

&ep;&ep;爸爸可能要坐牢了-

&ep;&ep;你早就应该进去了-

&ep;&ep;不要看新闻，爸爸爱你-

&ep;&ep;我恨你-

&ep;&ep;无所谓。我还是爱你。

&ep;&ep;……是怎样的爱呢？

&ep;&ep;应该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毕竟他还有另一个女儿。可他不止一次对路南说“她是垃圾，你是天才。”

&ep;&ep;爸爸把自己当成他的奖杯之一来爱。当她从楼梯上摔了腿，不能参加国宴演出时，他不爱她；然后她打了封闭强撑着完成演出后，他就爱了。

&ep;&ep;而路南对他的爱很简单。他是爸爸，会讲故事，能挡刀子的爸爸。

&ep;&ep;可这份爱无法抵消恨，反而滋生出对他罪行的负罪感。

&ep;&ep;爸爸泯灭已久的良知以血脉传承给了她。可她担负不起。

&ep;&ep;的确不该看新闻。

&ep;&ep;闻鼓声上来，减多少意气。

&ep;&ep;路南只听了一声鼓，就垮了——

&ep;&ep;第二声，第叁声呢？

&ep;&ep;外公不能插手，妈妈不会管她。路南本该接受组织的盘查，媒体的诘问，大众的质疑。

&ep;&ep;可她没有，居然无聊到追溯过去，思考内心。

&ep;&ep;只有一个人有能力解决这些实打实的问题，说“连困扰都算不上”。

&ep;&ep;那么困扰她内心的过往点滴，都是芝麻大的事吧？很像无病呻吟吧？毕竟爸爸都没有实质性伤害过她，顶多是说了几句少儿不宜的话。

&ep;&ep;“说出来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件又一件小事，我好像太脆弱了，会被这些小事击垮。”

&ep;&ep;路南放任无神的眼睛放空，耷拉着无力的困惑。

&ep;&ep;她以为她很坚强来着。可怎么光是说说话，就用完了所有力气呢？

&ep;&ep;她垂下去的身子使劲往他怀里钻，被圈得紧紧的。

&ep;&ep;“能说出来的都是小事。”他说。

&ep;&ep;路南心头一跳。

&ep;&ep;真正的崩溃是在心底完成的。海底暗流汹涌，水面冰山一角。

&ep;&ep;她对爸爸又爱又恨又无法割舍的复杂情感，怎样啃噬她的心，是说不出来的。

&ep;&ep;最终只有感情能取代感情。一场亲密关系的瓦解，来自于另一场亲密关系的建立。

&ep;&ep;路南从他沉稳的心跳中获得属于她的力量，又有了继续的勇气，坦白她最在乎的事：

&ep;&ep;“我怕我会变成他。”

&ep;&ep;……

&ep;&ep;宋清宇忽然就想通了。

&ep;&ep;明明她也有脾气，为什么总是习惯性收敛。能忍就忍，忍不了就跑，然后洗脑自己不委屈。

&ep;&ep;她在努力成为林之谦的反面。他肆无忌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