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忙碌。无论是攻山取材的大铁官,还是回收废铁的小铁官,白天夜里铸,抓细民,拿家奴,总之拼上所有人力物力,向省中供给兵器。他们中有些人累得神志不清,也曾对天抱怨:“又不打仗!造这么多兵器干什么?”过后被惩罚,只好在窟中顿足:“欸!”
&ep;&ep;而今天,一切都结束了——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ep;&ep;“老皇帝死得好!”一名铁官徒说。
&ep;&ep;省中来的运输官正好停车。
&ep;&ep;铁官徒来不及收回话语,只好扇自己嘴巴。
&ep;&ep;运输官并不在意,指挥载好最后一批兵器,这才教训他:“可注意!让你们造兵器的人,不是先皇,而是刚刚坐上龙椅这位。这位将长子送往楚地,又封了国,你们的兵器也运了五年,一件不少,都已经入楚,用来保护后梁最灵秀的皇子,还有什么不满?”
&ep;&ep;铁官徒喏喏的,却有一道声音,从他们中间发出,肆意嘲笑:“兵器极凶,索要极勤,运去封国,只能杀人,这样庞然的数量,足够杀一国的成人了,还谈什么保护。”
&ep;&ep;细嫩的声音,来自一个孩童。
&ep;&ep;息再时年五岁,在铁官徒中间,像一颗露水。
&ep;&ep;运输官讶异他的话,更讶异他的姿容,正不知说些什么,来威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见铁官徒扬起巴掌。
&ep;&ep;“野种。”
&ep;&ep;息再避开脸,被打中肩膀,在地上滚了几圈。另一侧的铁官徒也来帮忙,按住他的脖颈,向运输官道歉:“大人,今天是大赦日,施恩日,请勿与小子置气。”
&ep;&ep;“一群隶人。”经他们提醒,运输官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丢下一句谩骂,驱车离开。
&ep;&ep;等行尘消散,铁官徒才开始另一种教训:他们让息再吃铁渣。
&ep;&ep;“我们养你,你不报恩,反而给我们招祸,今日的餐饭就是这个,挑剔便撕烂你的嘴。”粗犷的铁官徒,对付清瘦的小孩,自有一套办法,如果息再不张口,不吃铁渣,他们就要用膝盖顶断他的脊梁骨。
&ep;&ep;但息再没反抗,趴在铁渣上大吃,直到牙齿结黑霜。恰好铁官长李丕也到了,喝止众人:“还不领赏,在干什么?今日新元第一天,有诏,众位铁官徒免一岁役,更夫免一月役,雇佣进为卒,卒进为工,工师进为待诏,都去高兴吧。”铁官徒们这才丢下息再,欢呼雀跃,将元件抛上天。
&ep;&ep;息再咀嚼铁渣,伏在他们脚下看。
&ep;&ep;夜里,李丕去找息再。息再在冶铁窟里坐着,正摆弄头发,拢出椎髻的形状。
&ep;&ep;“好小子,既然有头脑,为什么故意讨打?”
&ep;&ep;“我明天就要走,怕忘记这里,所以讨一顿打。”
&ep;&ep;李丕想:真是倔强的小孩。
&ep;&ep;他凑近了:“你还担心忘记这里?以你的出身,怕是一辈子能去到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昌山小铁,你不要小看它,它为省中和楚国制作了五年!”
&ep;&ep;息再在窟中笑。
&ep;&ep;李丕当自己受了不懂事的孩子嘲弄,并不气恼:“你笑,以后你为大男,就知道处世的艰辛。但现在有一条路,就在你面前,看你愿不愿意走:给我做继子,以后让你当官令史,让你当官长!”半辈子独身的李丕,眼看息再长大,显露美貌,就垂涎了。
&ep;&ep;息再听完,仍然笑着,语带讥讽:“我给你做继子,当官令史,当官长,然后某天,皇帝又死了,换新的皇帝发诏令,我再跟这帮铁官徒欢呼:减了一岁役,进了一级官?”
&ep;&ep;李丕点头:“可好?”
&ep;&ep;“铁官长,我明天就要走。”息再捂住头上的锥髻,像发毒誓。
&ep;&ep;李丕走了,并不气馁。明天太阳一定东升西落,众人一定三餐米粥,息再一定留在这里。不说昌山五铁看守严密,就算侥幸被他走脱,不过是五岁的小孩,无父无母,无依无恃,在世上立足,也是一眼就能穷尽的未来。
&ep;&ep;第二天清晨,运输官弃车纵马,狂奔回昌山,要找铁官长。
&ep;&ep;李丕还在睡梦中,被随从抓了,压到冶铁窟前。
&ep;&ep;许多铁官徒被吵醒,从窟中探头,听运输官的质问:“五年好铸,一朝松懈!昌一至昌五中,只有你小铁官缺了两件铁当卢。左冯翊大人仔细查验,才发现这个缺失,现下正在等待。东西去哪里了?”
&ep;&ep;李丕很不清醒,只听懂左冯翊大人正在等待,便发抖。大人哪有不严苛者?过去昌二的小铁官缺了一件物品,被大人鞭策,直到无法走路,而如今他昌五缺了两件……李丕环顾四周,想找替死鬼:“谁知道铁当卢的去向?”铁官徒一齐缩回脑袋。
&ep;&ep;李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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