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不想付出,又想读书,天下哪有这种好事?若有这种好事,也绝不可能在我俛眉子处发生。小儿,我见你瘦而不癯,想必吃了不少苦,也讨得了不少东西吧?但你千万不要以为受苦与受施舍能够相衡,要这么想,就有骨气些,从我屋里出去。因为我绝不会可怜你。”
&ep;&ep;这一番话说的息再大羞赧。他险些走了,终于还是屈身:“我可以照顾你起居。”
&ep;&ep;“县中许多美妇人都想照顾我起居。你的样貌虽然不差,但身段不行。”俛眉子腆脸,像个流氓。
&ep;&ep;息再忍耐着:“我可以为你扬名。”
&ep;&ep;“你为我扬名,前提你要扬名。看看你的样子,唔,我不如拜托千年为我扬名。”
&ep;&ep;见息再耳垂都充血,俛眉子终于松口:“你暂且住下吧,等我想到可做的事,你能做到,再让你看书。”
&ep;&ep;他让息再干杂活,也没落下照顾起居,还有些荒唐事,比如送过路的县人回家——息再一趟去来,稀星爬上高坡。
&ep;&ep;这次和千年闹不愉快,息再一连几天不理人。俛眉子的小庐变得很邋遢,俛眉子本人也灰头土脸。他气息再,不许其入室休息。息再便像个野雀,整日挂在树间。
&ep;&ep;“小子,你来。”某天晚上,俛眉子摸黑喊人。
&ep;&ep;息再下树了,冷冷地看他。
&ep;&ep;俛眉子骂他白眼狼,将他带到一根直木前,点起灯火。
&ep;&ep;“你帮我把这件事做了,我就让你看书,”见息再眼里终于升起粲然的光,俛眉子来气,“不会让你白得好处。”
&ep;&ep;一根木头埋在土里,本来没什么稀奇。但俛眉子持灯照亮木头,则稀奇处一下子显现:庞大的蚁群正在通过,遇到木头就分成两股,过后再并成一股,像黑水分流与合流。
&ep;&ep;“这里原有一座观宇,如今只剩这一根橑,算是个文物,脆弱得很。蚂蚁爬来爬去,已经咬穿了橑的两侧。如果放任,明年橑就会断。我要你保住它,让它继续立在这里。做得到,则我岩上的书随你拿取。”
&ep;&ep;夜中,两人互相打量。
&ep;&ep;“如何?”
&ep;&ep;“就这件事?”
&ep;&ep;俛眉子早有预料:“你以为这是易事?”息再取下灯火,直接烧了来路上的蚂蚁。
&ep;&ep;焦味冲人,两人都咳嗽。
&ep;&ep;俛眉子连连叫苦:“好好,且看明天。”
&ep;&ep;第二天,庞大的蚁群在焦地上行进,一往无前的气势。反而是直木受烟熏,又受晨露,顶端发灰,簌簌地掉屑。
&ep;&ep;息再咬着指甲,又拿水冲散了蚁群。
&ep;&ep;夜里,他梦到蚂蚁齐步走,白天连忙去看:土地变成淤地,蚁群井然有序,而木头受潮,加重腐烂。
&ep;&ep;息再恶怒,想将蚂蚁踩死,看一眼迭层的蚁群,最终没有下脚。
&ep;&ep;正旦日当天,揺落思念息再,前来拜会。息再正在垒石做屏障,围住直木,不让蚂蚁靠近。
&ep;&ep;“烧巢穴。”揺落学会说话和写字,迫不及待给息再建议。
&ep;&ep;息再只是摇头。
&ep;&ep;他曾溯源,找到七十多个蚁巢,耗费三四天捣毁,并用火烧尽余蚁,守了整夜,直到木头附近一只蚁也不剩,才歪在石滩上。那时他昏昏沉沉,脑中很乱,想起过去的人,黑压压的面容,蚁群似的。
&ep;&ep;到揺落来的前两天,从地底和山丘钻出的无数蚂蚁,重新汇成队伍,走上老路。息再晚起,静静地看。
&ep;&ep;他开始改换方法,垒石做屏障,又在直木四周放置甜物,甚至给蚂蚁挖小道——等揺落走了,息再才动手。
&ep;&ep;布置完毕,他席地,深呼气。
&ep;&ep;一件不起眼的事,让他辛苦至此,除了蚂蚁灭不尽,更有那根脆弱的直木移不得、碰不得的原因在。息再数次想,干脆将它踢断。俛眉子便会出现在他身后,拈须微笑:“无忍性的小子。”
&ep;&ep;息再立刻回他:“且看明天。”
&ep;&ep;屏障和诱饵见效,蚂蚁开始分心,一部分被阻隔,去爬甜物,一部分改走息再的道路。又过两天,蚁群终于有了离散的趋势。
&ep;&ep;息再憔悴,仍不敢松懈,日夜盯着直木。天高,数里外的鸮声回荡。全身心扑进眼前事的少年,没有发现外界的变化:未免太静。
&ep;&ep;唯一一次分神,他想着千年:“千年许久不来。”
&ep;&ep;千年就在他头顶,依靠怪岩藏身,同样憔悴,不敢松懈。
&ep;&ep;俛眉子在他身旁:“千年,你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ep;&ep;“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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