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嫌疑犯

&ep;&ep;1

&ep;&ep;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几件连最亲密的人都不能说的秘密。

&ep;&ep;当,秘密被人挖掘出来,製作成显微镜下的玻片标本,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都可以透过接目镜往下看,甚至可以自由转动光圈、调节轮、旋转盘加强清晰度,那一瞬间,应该没几个人能够保持镇静。

&ep;&ep;面对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李德克此刻的心情焦虑不安。

&ep;&ep;他感到全身僵硬、脑部充血、喉头缩紧,眼睛有些乾涩刺痛。

&ep;&ep;这样的反应其实算正常,但是,看在史伟眼里,已经锁定他为嫌疑犯。

&ep;&ep;***

&ep;&ep;五十二岁的史伟戴着老式黑框眼镜,是管区派出所的分局长。

&ep;&ep;许多去过派出所的人都跟李德克一样讨厌他,因为他总是一付鄙视他们的表情,如果他们当中有哪个被他移送地检署,他还会拉高右边的眉尾和嘴角,露出面目可憎的微笑。

&ep;&ep;从落地窗倒进来大量的阳光,使这间原本西晒的客房变得刺眼。

&ep;&ep;李德克很想转移视线,至少闭一下眼睛也好,他习惯家里拉上布帘,平常白天出门或是开车,他都会带上太阳眼镜遮挡强光,像现在这样整个房间,甚至床底下都充满光线,有如入监之前被剥光衣服检查的犯人,实在难受。

&ep;&ep;一声带着嘲弄的声音,无礼地打断李德克的思绪。

&ep;&ep;「你觉得怎样?」

&ep;&ep;「我不知道。」

&ep;&ep;「怎么会不知道!这很明显是兇杀案!」

&ep;&ep;「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是谁杀了雅雯?」

&ep;&ep;李德克站在床尾,看着靠近落地窗,躺在大理石地砖上的雃雯,头枕在原本雪白色,被阳光照成金黄色的羊毛毯上,短而硬直,染成深棕色的发丝压在上面,像黄昏湖面上倾倒的芦苇。

&ep;&ep;雅雯眼睛睁着,嘴巴开着,舌头吐出,黑色细肩带小可爱被拉到脖子上,裸露的两颗乳房上有明显的红肿,在盲肠的部位,李德克开过盲肠手术,所以很清楚位置,那里有一隻现在看来极尽讽刺的青鸟刺青。

&ep;&ep;下半身的单寧热裤并没异状,钮扣和拉链完好。

&ep;&ep;黑色帆布鞋一隻在脚上,另一隻鞋底朝上,掉落在床脚旁边。

&ep;&ep;李德克的视线从地上拉到床上,他感觉到史伟的眼神像鱷鱼紧盯住猎物。

&ep;&ep;被子没叠,床单凌乱,这两样跡证是不是表示兇手曾经使用过床?

&ep;&ep;四下没看到胸罩,不知道是雅雯没有穿?还是凶手取走了?

&ep;&ep;他不是兇手,所以甚么都不知道。

&ep;&ep;可是,看到雅雯寿桃般的乳房,他却有一种罪恶感。

&ep;&ep;他的眼皮下意识地往下垂,想要避开乳房对生理造成的不当影响力。

&ep;&ep;这时,站在床头的史伟一付逮住甚么似的窃喜表情。

&ep;&ep;「想甚么?」

&ep;&ep;「我甚么都没有想!」

&ep;&ep;李德克听见自己生气的声音,混重地有如闷雷。

&ep;&ep;男人对女人身体的某些部位天生就有衝动,哪像史伟这种接触不少尸体的分局长,可能跟妇產科医生看多了女人的生殖器官一样嘛痺,但他不一样,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死去的青春肉体,生理反应难免有些过动。

&ep;&ep;看着史伟惺惺作态地推低镜框,彷彿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ep;&ep;凝视数秒之后,史伟发现甚么似的问:

&ep;&ep;「你难道不觉得甚么地方很眼熟?」

&ep;&ep;「眼熟?我看不出来。」

&ep;&ep;「衣服……」

&ep;&ep;「衣服怎么样?」

&ep;&ep;「不会吧!李教授真是贵人多忘事!」

&ep;&ep;「我每个月薪水还不到六万块,比分局长领的少。」

&ep;&ep;李德克不懂他为何要说出这种负气又幼稚的话?显然他被史伟激怒了。

&ep;&ep;而且,昨晚确实因为衣服问题和雅雯吵过架。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追随着史伟装模作样、含糊其辞,表现得跟兇手闪闪躲躲地避开侦讯没两样,他竟然愚蠢到让自己被当成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