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旁人想要弹好,且得反复练习。

&ep;&ep;雪笺当初为了这首曲子,就练了不下半年,十根纤纤玉指都磨出老茧,才终于在相思夫人的点拨下,勉强勘破其门。

&ep;&ep;可对林嬛而言,这却是小菜一碟。

&ep;&ep;毕竟是她写的曲,其中的要点难点,她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别人理解得更加透彻,弹起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

&ep;&ep;在场众人也多是勋贵人家出身,对音律之事,纵使不似林嬛那般精通,但经年耳濡目染下,也能品鉴一二。

&ep;&ep;曲子才至一半,就有人克制不住,跟身旁人感叹:“妙哉!妙哉!原先在宫宴上,我以为雪笺姑娘已然将这首《洛神赋》演绎到了极致,今日听得林姑娘弹奏,方知何为天籁之音。”

&ep;&ep;那人听完,也是点头不已,“当年曹植作《洛神赋》,乃是感怀甄妃故情。雪笺姑娘技艺是好,寥寥琴音,洛神之姿便跃然眼前,可终归是太过匠气,得其魂,而不得其神。林姑娘就不同了,琴音之中,相思之意缠绵不尽。纵使未曾目睹当年曹甄二人的旷世之恋,依旧控制不住伤怀不已。”

&ep;&ep;“到底是老天爷赏饭吃啊,这天赋,怕是再过一百年,也没人能拍马赶上。”

&ep;&ep;大家都纷纷点头以示赞同,溢美之词张口不绝。连那些惯爱捧雪笺臭脚的世家子,都忍不住给林嬛击节伴奏,浑然看不见雪笺所在。

&ep;&ep;雪笺咬着牙坐在席间。

&ep;&ep;众星捧月了这么久,头一回体验到被冷落的滋味,她如何忍得?脸上温柔几乎挂不住,瞪着林嬛,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两个血窟窿。

&ep;&ep;然林嬛坐在大堂中央弹琵琶,却是浑然感知不到。

&ep;&ep;纵使亲身抱住这面琵琶,亲手抚动上头的琴弦,她仍觉不可思议——

&ep;&ep;方停归会来这里赴宴很不可思议,做出这把相思木也很不可思议,而最不可思议的还是,他居然愿意将琵琶交给她来弹,还反复请了三遍。

&ep;&ep;仿佛她不答应,他就能在她面前耗上一辈子。

&ep;&ep;那样没耐心的人,从前连人都不愿意等,现在居然……

&ep;&ep;林嬛抿了抿唇,抬起眼,借着琵琶琴头的遮挡,偷偷向上瞧。

&ep;&ep;天色向晚,日头微微西斜,赤红的一团坠入云海中,半片天幕都被点燃,倾吐出万顷霞光。整座水榭都被染上持重的金,离窗户较远的角落都已叫墨色涂满。

&ep;&ep;丫鬟们迈着莲花步从堂屋两掖鱼贯而入,依次开始掌灯。

&ep;&ep;淡黄的烛光在暮色中昏昏泅染开,似一痕浅淡的水。

&ep;&ep;方停归执杯端坐其中,便是一尊佛龛上供奉的金像,沉默、寡淡、不近人情,却是莫名能在黑暗中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ep;&ep;林嬛不禁想起从前跟师父学琵琶的那段时日。

&ep;&ep;相思夫人规矩严,她虽是师父自己招揽入门的弟子,可在习琴一事上也开不了后门。有时遇上复杂的曲子,练习到深更半夜,也是常有之事。

&ep;&ep;偏她从前又是个胆小的性子。

&ep;&ep;怕黑,怕鬼,怕一切模糊未知的东西。

&ep;&ep;夜里一盏来路不明的灯笼,都能吓得她哇哇直哭。

&ep;&ep;春祺和夏安在的时候倒还好说,可若是连她们俩也有事,不能过来接她回家,她怕是连琴堂的大门也不敢出。父亲和哥哥就更是指望不上。

&ep;&ep;但好在,还有他。

&ep;&ep;那个少年,就像是暗夜中的神祇,清冷寡淡,从不同她多说什么话,却总能在她茫然无依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身旁,接她回家,护她无恙。

&ep;&ep;无论她琵琶练到多晚,只要出门,就能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提着灯,无声站在海棠树下等她。

&ep;&ep;从春到冬,风雨无阻。

&ep;&ep;明明双肩鬓角肩都已叫夜露打湿,可问他等了多久,他永远只有一句:“刚来。”

&ep;&ep;昏黄灯火叫夜色倾轧得朦胧微渺,却总能将她的心照得亮亮堂堂。

&ep;&ep;谱曲《洛神赋》的那段时间,正是她习琴遭遇瓶颈的最艰难时期。无论她怎样尝试,面前总隔着一堵透明的墙,摸得着,却翻不过去。

&ep;&ep;日子长了,她情绪也跟着起伏不定,高兴了倒也没什么,可若是遇上烦心事,哪怕只是发髻松了那样的小事,她也会烦躁不已,摔笔撕纸都算轻的。

&ep;&ep;有一回,她情绪上来,把那面跟了她许多年的琵琶都给摔了。

&ep;&ep;春祺和夏安都吓得够呛。

&ep;&ep;她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也甚是歉然,一个人窝在屋子里自暴自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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