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而方停归又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

&ep;&ep;三年前,他和她父亲的那桩恩怨,害他丢了那么大的脸,到现在京中众人茶余饭后?,都还喜欢拿这事当谈资。

&ep;&ep;让他帮忙从牢狱中捞人,只怕比让李景焕放下这桩军饷案,不?与他们林家为敌还难。

&ep;&ep;该怎么办?

&ep;&ep;林嬛抬手揉了揉眉心,思绪纷乱如麻。

&ep;&ep;正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ep;&ep;一名着玄色劲装的番子?从皇城司方向驾马飞奔而来,“吁”声停在马车前,在一片飞溅的泥点利落地中翻身下来,拱手朝马车内的方停归禀报道:“王爷,军饷案有新线索了。”

&ep;&ep;林嬛眼皮“突”地一跳,本能地转头看?向方停归。

&ep;&ep;方停归亦侧眸觑向她。

&ep;&ep;漆深的凤眼匿在烛光昏暗处,显得更加晦暗幽深,让人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绪。

&ep;&ep;唇瓣翕动,似是想同她说些什么,可最后?到底是抿唇咽了回?去,轻声道:“你且先回?府休息,我去去就回?。”

&ep;&ep;话音未落,他便掀开?竹帘下了马车,另外?牵了一匹骏马来,和那位番子?一道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ep;&ep;只剩林嬛一人坐在宽阔奢华、却空空荡荡的车厢内,咬着唇瓣,独自神伤。

&ep;&ep;纵使先前有那样一场推心置腹的剖白,临到这桩军饷案,他终究还是对自己心怀芥蒂,不?能全然信任。

&ep;&ep;她的担心真是一点也没错。

&ep;&ep;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ep;&ep;总不?能又要让她在她父兄和他之间二选一吧……

&ep;&ep;望着夜色中早已?空荡无人的街道,林嬛抿着唇瓣,转着眼珠,心底泛起一阵思量。

&ep;&ep;*

&ep;&ep;忽而一阵风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ep;&ep;一只夜枭从穹顶之上?迅速飞过,浅黑色的羽翼划出洁白的弧线,刀刃般利落地掠散一团轻软的云。金色的瞳孔倒映出祈江两岸的鼎沸笙歌,和如织游船,繁华得不?似人间。

&ep;&ep;然下一瞬,万家灯火便化作零星几点阴森的火把,拥挤的坊市也变成一座孤冷的巨城,城墙高耸连绵,直延展到不?远处的辉煌宫阙之中。

&ep;&ep;望楼在收梢处画出一道旖旎的弧线,远远望去,像人的眼睛。

&ep;&ep;檐下灯笼明灭,照亮了狮头系马石上?的刻字,赫然刻着“皇城司”三字。

&ep;&ep;宁越拧眉立在露台上?等候,鬓边散落的发?在风中飞扬。

&ep;&ep;夜枭在空中发?出一声长唳,双翅笔直张开?,飞快向下滑翔,即将触及地面时,又骤然仰头冲向天际,露台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ep;&ep;一截从利爪间掉落的,人的手指。

&ep;&ep;断口处还“嘀嗒”淌着殷红的血。

&ep;&ep;宁越本就不?甚疏朗的眉心,越发?拧成疙瘩,忙快走?几步过去,捡起地上?那半截血淋淋的断指,转身回?到大殿内。

&ep;&ep;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不?等他开?口,方停归便先一步张口问他:“可是关州那边的探子?又出事了?”

&ep;&ep;宁越沉着脸,愤怒又不?甘地点了点头,道:“算上?今日的这个,已?经是第七个人。现在咱们留在关州的探子?,几乎被他们全部?拔除,只剩封离一人。而且距离封离上?次同咱们联系,也已?经过去快三日,只怕他也……”

&ep;&ep;他咬紧牙关,说不?下去,两只紧握的拳头都涨起道道青筋,深刻而清晰。

&ep;&ep;方停归也重重蹙紧了眉。

&ep;&ep;这桩军饷案的确棘手,比他先前处理过的任何军务都要棘手,一个不?小心,丢官削爵倒是小事,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ep;&ep;倘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ep;&ep;横竖他本就是烂命一条,无人在意,也没人疼惜,当初若不?是被她捡回?侯府,他怕是早就已?经冻死在帝京漫天的风雪之中。

&ep;&ep;只是自己若是出事,她该怎么办?

&ep;&ep;那样善良单纯的一个姑娘,都已?经削爵抄家,沦落风尘了,考虑的也是走?正道,为自家洗脱冤屈,从不?肯攀扯无辜,坑害他人。

&ep;&ep;若是再没他护着,她岂不?是真的只能做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ep;&ep;总不?能真的把她交给宋廷钰,或是李景焕吗?

&ep;&ep;呵,那倒不?如让他现在就提刀冲进皇宫,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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