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呵呵,谁说儒家不讲逻辑?他们有自己的一套。

&ep;&ep;桑弘羊当然也有另一套。在他看来,治国面对的是现实问题,而现实问题是匈奴寇暴。御寇就得强兵,强兵就得富国,富国就得理财,理财就得务实。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国家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的人。

&ep;&ep;这同样无法达成共识。

&ep;&ep;但,不管公理婆理,双方的着眼点都已不再仅限于经济政策。他们更关心的,是组织路线、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

&ep;&ep;组织路线之争,在文官和文吏;政治路线之争,在王道和霸道;思想路线之争,在儒家和法家。

&ep;&ep;这才是盐铁会议的意义所在。

&ep;&ep;霍光的政改,倒在其次。

&ep;&ep;不过,如果把桑弘羊和汉武帝都看作法家,就大错特错了。桑弘羊是,汉武帝不是。当然,他也不是儒家。事实上,汉武帝是很难贴标签的。无论把他当作儒家还是法家,都是一叶障目,甚至自作多情。

&ep;&ep;那么,什么是汉武帝的真面目?

&ep;&ep;罪功岂在悔轮台

&ep;&ep;汉武帝其实很可怜。

&ep;&ep;盐铁会议的召开是在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距离汉武帝驾崩只有六年,可谓尸骨未寒。然而贤良文学们的某些发言,却已大有炸平长安、彻底清算之意,尽管没有汉武帝原本是不会有什么贤良文学的。

&ep;&ep;争论并没有随着会议的结束而结束。

&ep;&ep;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汉宣帝下诏,要为汉武帝立庙设乐。这当然是一件大事。因为汉代不同于后世,并非每个皇帝死后都有庙号。此前,仅高皇帝刘邦和文皇帝刘恒有,庙号为高祖和太宗,惠帝和景帝就只有谥号。

&ep;&ep;宣帝认为,他的曾祖父刘彻也该有庙号。

&ep;&ep;何况,武皇帝也当得起。

&ep;&ep;然而一位名叫夏侯胜的儒生却公开反对,理由是汉武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杀人无数,挥霍无度,以至于赤野千里,民不聊生。如此毫无仁德,岂能有庙号?

&ep;&ep;此言一出,朝野哗然。公卿们一齐责备夏侯胜说:这是圣意,岂能反对?夏侯胜却说:圣意又怎么样?人臣之义在直言。话已出口,万死不辞!

&ep;&ep;当然,为武帝立庙的提案仍被通过,庙号世宗。但夏侯胜的反对意见也被如实记录,并流传下来。他本人则在坐了两年牢后被释放,而且受到汉宣帝的礼遇。

&ep;&ep;这说明什么呢?

&ep;&ep;第一,汉代的言论相当自由。

&ep;&ep;第二,夏侯胜的批评基本属实。

&ep;&ep;实际上,夏侯胜说得并不全。如果愿意,还可以加上繁刑重敛,崇妖信怪,杀伐任性,喜怒无常。司马光甚至认为,汉武之恶几近秦皇,只不过他识好歹,受忠言,知对错,会用人,这才不至于亡汉。

&ep;&ep;然而即便是秦始皇,又何尝不曾收获由衷的赞美?可见问题不在如何评价,而在评价的立场。

&ep;&ep;夏侯胜的立场无疑是儒家的,后来的班固和司马光也如此。但是,汉武帝在古代挨儒家的骂,在近现代却又因尊儒而挨批,这就太里外不是人了。

&ep;&ep;请读这首诗:

&ep;&ep;绝大经纶绝大才,罪功不在悔轮台。

&ep;&ep;百家罢后无奇士,永为神州种祸胎。

&ep;&ep;诗的意思很清楚:汉武帝的雄才大略毋庸置疑,最大过失却不在连年用兵,而在罢黜百家。

&ep;&ep;这未尝没有道理。

&ep;&ep;的确,思想文化领域是不能一家独尊的。因为没有百家就没有争鸣,没有争鸣就没有思想,没有思想就不会有风骨和气节。苟如此,又哪里会有担负天下兴亡、创造文明成果的奇士?也只有奴才。

&ep;&ep;问题在于,这祸胎真是汉武帝种下的吗?

&ep;&ep;未必。

&ep;&ep;事实上,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仅限于官学范围。也就是说,罢黜百家,只是诸子不设博士官;独尊儒术,也只是饱读诗书更容易走上仕途。至于民间,则百家既未罢黜,儒术也不独尊。

&ep;&ep;其实就连政府,也不是儒家的一统天下。张汤是儒家吗?卫青是儒家吗?桑弘羊是儒家吗?汉武帝如果真的独尊儒术,贤良文学们岂能气成那个样子?

&ep;&ep;何况武帝的时代也并非没有奇士。汲黯不是吗?夏侯胜不是吗?司马迁不是吗?还有义纵,是因为抵制告缗法而死的。义纵可是酷吏。但怎么样呢?也有骨头。

&ep;&ep;还有东方朔。

&ep;&ep;东方朔是被司马迁写入《滑稽列传》的,他在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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