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风渐渐大了起来,瑞安院满院杏枝被风拂乱,沙沙作响。
&ep;&ep;屋里四位顶顶尊贵的人心惊胆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ep;&ep;终于,陈书沅像是想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ep;&ep;“前日阿娘是不是说,把嫂子的衣冠移到了陈家的祖坟里?”
&ep;&ep;萧向忱一拍桌子:“姑母,眼见着变天了,我同书沅去找人,您和安洛附近找找。”
&ep;&ep;“阿淮如今,也未必走的了那么远。”
&ep;&ep;秋风寒凉,偌大的墓地除了石砖堆起、拱起穹庐一般的墓顶聊做遮挡,就不可不谓长风一道,穿身而过。
&ep;&ep;陈淮站在姜弦的石碑前,抬头怔怔看着天。
&ep;&ep;果然,没过几刻,便有密密斜织打的雨坠下。
&ep;&ep;陈淮打了个摆子,但他毫不在意。
&ep;&ep;雨渐渐沾湿他的衣裳,他只是固执地、一下一下擦拭着姜弦的墓碑。
&ep;&ep;凄风冷雨里,陈淮的声音清浅虚弱。
&ep;&ep;他说得慢:
&ep;&ep;“这几日被母亲管着、看着,没能出来见你。”
&ep;&ep;他顿了一下:“你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
&ep;&ep;陈淮抿了抿唇,他抵在那块冰冷的石碑上,就像濒死的人、狰狞又可怖。
&ep;&ep;他额心落掉沾染在上面的雨水,十指紧紧抓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ep;&ep;“姜弦,我给你一个月不,十天时间。”
&ep;&ep;“要么你来寻我,要么,我亲自去和洧川。”
&ep;&ep;他咬牙切齿:“我要荡平和洧川,掘地三尺。”
&ep;&ep;“我要看看牧野他把你放在哪里。”
&ep;&ep;“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p;&ep;他爬在石墓旁边,忽的笑了一声:“这么大的地方,我没想过一个人睡。”
&ep;&ep;“我也没想过让你一个人睡……”
&ep;&ep;萧向忱快马加鞭,急急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场景。
&ep;&ep;陈淮满身湿.漉.漉的,伏在石碑上,跟死了没有两样。
&ep;&ep;陈书沅立在马上,迟迟不敢向前。
&ep;&ep;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皎如日星、如朗月明光、受大楚数千万百姓将士作为神祇一般的仰望的人,一朝会跌落下来,跌进尘土里、跌进深渊里,如疯如魔、不成活。
&ep;&ep;“阿淮?”
&ep;&ep;萧向忱急急唤了一声。
&ep;&ep;陈淮没有作答。
&ep;&ep;萧向忱心里咯噔一声,他翻身下马,自己都未站稳,就踉踉跄跄往陈淮身边跌。
&ep;&ep;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竟还能试探一下陈淮的鼻息。
&ep;&ep;“马车来了吗?”萧向忱急促道:“马车!马车!”
&ep;&ep;陈淮身体急剧恶化。
&ep;&ep;如牧野所说,陈淮如今禁不住潮湿,结果他一个下午,便兜了一身雨。
&ep;&ep;当夜,或许是马车没有进了侯府,陈淮就起了高热。
&ep;&ep;这场发热气势汹汹,等太医全部到齐,陈淮已经神神叨叨说起呓语。
&ep;&ep;四五个老道的太医瞧完,看着陈淮已经迷迷糊糊,似乎就与回光返照临门差一脚,慌的脑门上都渗出了汗。
&ep;&ep;固本养元的药流水似的端上来,喂不进去就灌、灌不进去索性直接把嘴撬开。
&ep;&ep;可即便如此,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ep;&ep;太医们慌中求运,索性死马当活马医,下了一剂猛药。
&ep;&ep;等到后半夜,就差准备棺材板的时候,陈淮吐出口血,逼醒了自己。
&ep;&ep;连夜守在凇院的十来个人霎时间仿佛超脱。
&ep;&ep;衡阳长公主跟着儿子已经数日没合眼了,这下看着陈淮醒过来,半个魂都激动没了。
&ep;&ep;她咕哝着什么,坐在陈淮床边,哗一下泪如泉涌。
&ep;&ep;良久,她听得空荡荡的声音。
&ep;&ep;“母亲,我要去和洧川。”